‘我愿化为微光，照耀你前进的道路。’
洛溪坐在实验室角落凝视着手中的银鹰九号，夕阳余晖还照在脸颊边，夜色将近，月隐就在今夜，而早已收集到的朱砂放在了面前。
少女照着镜子解开衣服露出胸口，青紫的脉络已经延伸到了心脏四周，朱雀笔反噬比癌症扩散还快？
真是逼迫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她只是低头苦笑，将朱雀凤纹笔轻放在腿边。
残阳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凝视着这支可能拯救无数人性命的、却又无法拯救自己的靶向药样品。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前辈？”
“来了？”洛溪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银发少女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前辈…你现在状况怎么样？
洛溪只剩苦笑：“已经转移了，时间不等人了。”
“那快做化疗？我去联系肿瘤科？”墨冰急切地站起来。
洛溪忙拦住她，一把扯着她坐在地板上：“听我的…你就让我最后再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好不好。”
“前辈……”她满是担忧。
“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安静一会好不好呢？”
“…好。”墨冰懂，洛溪这是在等夕阳落下…这样一来使用朱雀笔的余韵就不会显现出来了。
两人并肩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夕阳的光晕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洛溪侧头看着墨冰紧锁的眉头，忽然轻笑出声：“墨冰你老是板着脸干什么？笑一个，从来没见你真心笑过？”
少女声音低落：“前辈，我天生就是这样…”
“不怪你…”洛溪的目光变得柔和：“你不笑，那就是还没有值得你真心笑的事…是我没照顾好你…”
“不是前辈的错！”墨冰猛地抬头，眼中闪着泪光，急忙说“是我还没做出靶向药的能力！即便前辈帮我们拉赞助争取时间…”
“好事多磨……”洛溪轻轻闭上眼睛，长睫毛在夕阳下像帘子遮住了她疲倦的神情，洛溪依旧是无所谓地说：“没关系的，就算没有我…你们假以时日一定能做到的。”
“机会已经被我们浪费完了…”墨冰的声音几乎哽咽。
洛溪淡然说到：“墨冰，说什么浪费呢…即便这次失败，研究一样还可以继续的。”
墨冰抬起头，泪眼朦胧：“但是前辈，你该怎么办呢？”
实验室里突然陷入一阵漫长的寂静，只有夕阳移动的光影在悄然变化，洛溪缓缓开口：“…墨冰你…是不是早就看过了我的CT片？”
良久，墨冰：“是……”
洛溪不由地扶额，偏头痛越来越重：“也就是说，其实你也知道朱雀笔的另一个作用了。”
墨冰低下头，银色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是的。”
洛溪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很多次南台寺的人找到我，也是你给他们通风报信。”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墨冰：“不这样做的话，前辈你马上就会被朱雀笔反噬而死的？它的治愈效果就是用你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那也不能反过来让我活着，让那些无辜的僧人送死，咳咳咳咳…”洛溪一阵剧烈咳嗽，她抓住洛溪的手，声音破碎不堪：“墨冰…难道你只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努力吗？你做这些没想过那些同样被朱雀笔反噬的僧人？只是为了救我的话，那些孩子们怎么办…”
墨冰：“我当然也想过孩子们，也想过那些被病痛折磨的患者，也想过将来受苦的人，可是，可是，你该怎么办呢？”银发少女声音哽咽断续。
洛溪：“墨冰，你是一个品行纯良的人……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认可你…但是，你怎么能为了我做出这种事情？”洛溪努力地想要告诉面前的少女，自己心中所想。
墨冰摇摇头：“……要是当时南台寺不出手，你当初在救小雅的时候就死了…”
“……”这么一说洛溪此刻才想起来，那天自己用朱雀笔的过程，就说为什么当初救完人之后彻底失去了意识，原来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墨冰急忙解释：“但是我确保了他们每次都是三五成群地使用朱雀笔，每个人只分担一小部分反噬，没有人因此丧命，在这一点上你可以放心。”
洛溪：“…为我一个人，南台寺的众师兄弟都得遭重…”洛溪此刻只是觉得亏欠于南台寺更多，当初他们极力把自己奉为持笔人，还在自己背后默默支持，自己最后却还是不领情地把他们排除在外。
墨冰：“前辈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是我的命，我不想去救其他人…如果要牺牲一万个人救你，我会毫不犹豫地选你！”
洛溪斩钉截铁地说：“那你也不能为了救我牺牲其他的人！”
“…前辈！”
洛溪：“墨冰，我…我，我是这么告诉你救人的吗？你从業煌華读书读了这么久，学会的就是为一己私欲不择手段？！”饶是洛溪此刻也被气得语噎。
墨冰：“……”被责备的银发少女像是犯错的小狗一样低着头。
洛溪：“我原以为你是为了那些患癌的孩子们，才会站出来和我同行……”
墨冰依旧还是低头沉默：“……”
“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趁其私欲！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
此刻银发少女低垂着眼帘：“我希望……我多希望，死的是我…”
洛溪眼眸踌躇地望着面前的银发少女。
她，是真的不想让自己死——她比自己更珍重这条命。或许自己都没这么在乎自己这条命，但在她眼中，自己很重要。
夕阳透过玻璃折射到银发少女含泪的眼眸之中，原来一向冷酷认真的丫头，到了此刻也会有止不住的泪珠？自己先前讨要靶向药样品的时候她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都没哭，如今牵连到了自己性命的时候，她却止不住地掉眼泪，像当时初见的小孩子一样…
是啊…
自己似乎在这么多人眼中是真的很重要。
哪怕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什么厉害的人。
哪怕自己只是逃避选择、逃避面对、逃避成为什么人。
但是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自己就是他们心中的希望。
故事若是没有结局，那自己一定能扭转她的观点，可自己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已经没有机会再一句一句一个字一个字告诉她什么是对的。
“傻子。”洛溪轻轻抱抱她的小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