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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吗？”墨冰不放心地转头再检查一遍她的心率脉搏。
“……记住了，但是你真的一个人去没关系吗？”
“你不用担心，只要乖乖藏好你自己就好了。”墨冰点头道，这一次，墨冰算是在赌，赌第一组和第二组的人都没发现查理兹这条漏网之鱼。
临近傍晚，夕阳如冷却的烙铁，将天心区涂抹成一片浓郁的金红与铁锈色交织的油画。 城市最高点——那座标志性的电视塔顶端露天观景平台，此刻却弥漫着与落日余晖截然相反的冰冷气息。
风在高处呼啸，卷动着墨冰束后的银白马尾和深色的制服衣摆，墨冰晚饭都没有吃，只为提前来等集合的队友。
银发少女依靠着墙壁，独自站在平台边缘的阴影里，与前方汇聚的人群格格不入。 那里是DENG此次行动的核心人员：第一组和第二组的数十名精锐成员。他们装备精良，眼神锐利如鹰，彼此低声交谈着，这一次任务可以说是砍瓜切菜一样简单，既不是关于業煌華医学院实验室泄露的化学危害，也不是恐怖分子的袭击。
“A区收网，抓到三个，状态…不太稳定，有个一直在抽搐。” 一个第二组的成员对着通讯器快速汇报，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
“B区那个小崽子滑得像泥鳅，废了点功夫，用了点安抚剂才老实，啧，力气大得不像话。” 另一个声音带着点烦躁补充道。
“C点那个女孩…皮肤青紫，体温低得吓人，已经紧急送医了。阳光的后遗症比预想的更麻烦。” 一个略显沉稳的女声响起，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凝重。
墨冰沉默地听着，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冰冷的针，刺入她的耳膜。 他们谈论的，正是和查理兹一样，从陽光试药计划中侥幸逃脱的孩子们。“不太稳定”、“安抚剂”、“后遗症”、“青紫”、“低温” ——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石头，听到这，墨冰不由地担心起来查理兹那孩子是不是还饿着，琥珀色的眼眸很像是洛溪，逞强笑出来的模样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要是不能保护她，那自己唯一的愿景都要熄灭了。
汇报轮到了墨冰所在的第九组——这个在DENG内部被视为边角料的后勤支援组。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或审视或漠然的态度，短暂地扫向她。
墨冰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冷静，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日常事务：
“天心区目标区域已彻底搜查。发现目标人物短暂停留痕迹，推测其已携带業煌華样品逃离。根据遗留线索分析，其极有可能藏匿于城郊的南台寺方向。目前，未发现其他目标个体。”
她的措辞精准而简洁，将“查理兹”完全隐去，将“偷拿样品”的罪名牢牢扣在了一群孩子们的头上。人群里发出几声了然的“哦”或是不置可否的轻哼。 在此之前，墨冰凭借其高效的行动，已经为组织“找回”了四五个同样出逃的阳光计划受试者，大家都知道墨冰是位办事得力的冷面人。她此刻的汇报，也当然没有人去怀疑真伪。第一组的组长，一个面容冷硬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去南台寺了？那就范围不小。第九组继续外围布控，其他组抽调人手，重点排查南台寺周边。墨冰，你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可以归队了。”
真是弃之如敝履，需要的时候时时刻刻把人捧到天上去，现在任务接近尾声了，自然而然地丢弃了自己，第一组第二组已经不需要自己了，自己该回到第九组了。
“明白。” 墨冰颔首，卸下了自己的配枪和装备，全部交还在另一位同僚手上，动作利落得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然而，就在人群开始散开，各自领命行动的嘈杂声中，一个身影无声地拦在了墨冰面前。
是李微中。第一组的新锐，年纪轻轻却已锋芒毕露。他身材修长，制服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眼神锐利如手术刀，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牢牢锁定墨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股审视的意味比呼啸的冷风更让墨冰感到不适。
“墨冰。”李微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你效率确实很高，做事很严谨。”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但尾音微妙的上扬，带着一丝玩味。
墨冰停下脚步，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李微中微微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形成一种压迫性的对峙空间，“在業煌華的‘阳光’名单里，似乎有几位孩子没有记录？几个凭空冒出来的人，精准地偷走了最关键的样品，又恰好留下指向南台寺的线索？” 他的目光像探针，试图穿透墨冰冷静的面具，“你负责的区域…似乎过于干净了？除了那位不知名的孩子，再没别的小动物跑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 周围队员走动的脚步声、通讯器的电流声仿佛被隔绝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掠过李微中的镜片，反射出橘亮色的光。
墨冰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一下，又一下，如同精确的钟摆。 她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穿的慌乱，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她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眼神里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坦然：“你的意思是…我隐瞒了什么？” 她语速平缓，“名单并非完全公开，存在遗漏或化名，并非不可能。至于区域‘干净’…” 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嘲讽的弧度，“或许是运气，或许是我们的搜查还不够彻底？毕竟，我只是第九组末流，实在是能力有限。李专员若有所发现，还请不吝指教。”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坦荡地将“第九组能力有限”的标签自己贴好，反而让咄咄逼人的李微中一时找不到着力点。 他盯着墨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心虚或闪躲，但那里只有一片沉寂的冰湖。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李微中缓缓直起身，脸上那点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审视。他推了推眼镜：“指教不敢当。希望南台寺之行，能印证你的判断。” 他最后深深看了墨冰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话，他退步转身，大步融入正在行动的人群中。
墨冰站在原地，直到李微中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高塔顶端的风更猛烈了，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在她脚下铺开一片璀璨而冰冷的星河。她缓缓吐出一口白气，融入冰冷的夜风中，无人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绝对的稳定。
南台寺的谎言已经抛出，李微中的怀疑如同定时炸弹。保护大家的路，每一步都踏在薄冰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