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庐山西海 · 潜水区 · 深度15米
此刻两位少女浸染在墨海之中,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着柯晓彤的全身,将陆地上的喧嚣与监控彻底隔绝。
墨冰调整着潜水镜,透过略显浑浊的湖水,看到柯晓彤在她侧前方,正费力地打着手势,显然是想表达什么复杂的意思,但动作笨拙且难以理解。墨冰皱了皱眉,示意她停止无效沟通。
柯晓彤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迅速在自己随身的防水小包里摸索着——那里面通常塞满了各种能量棒和零食。她掏出了一块用锡纸包裹的巧克力威化,以及一支油墨记号笔。
墨冰疑惑地看着她。只见柯晓彤迅速剥开巧克力威化的包装,露出里面光滑的银色锡纸内衬。她将锡纸摊平在掌心,用记号笔在上面飞快地书写起来。字迹在水流中有些晕染,但尚可辨认。
她将写好的锡纸举到墨冰眼前:
【此去南台寺,九死一生。】
墨冰的瞳孔在水下灯光中猛地一缩。冰冷的湖水似乎瞬间渗入了骨髓。她接过锡纸笔,擦掉原有的字迹,在下方快速写道:【为何?】
柯晓彤:【队长布局,针对来客。】
【不只是我?】墨冰明白她的意思了,南台寺有埋伏,但不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埋伏。
柯晓彤:【不知,但与银鹰有关。】
【朱雀笔何在?】
柯晓彤:【不知。】
【業煌華动向呢?】
柯晓彤:【不知。】
正当墨冰还想写什么的时候,柯晓彤拍拍她手,指了指上方,示意潜水氧气瓶的时间到了,必须上浮了。
两人上浮的瞬间,柯晓彤喜笑颜开,大口呼吸着,墨冰此刻总算知道了这丫头为什么一直在卖关子,原来她早就料到了这一遭,就算是身负第一组的重托,她却依旧是只站在自己这一边。
麦黄发的辫子解开的时候,她像只小狗一样甩干头发,随即她伸手拉住墨冰:“师姐!我是不是和你天下第一好?”这丫头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墨冰刚刚对她的敬佩又被浇灭了百分之八十。
“是是是……”
“师姐师姐!我就知道你喜欢潜水,这不是很凉快吗?”柯晓彤连忙把记号笔在手中写字:【哥哥与你联络了吗?】
“…还好吧,就是有点凉飕飕的。”墨冰只是沉默后摇头。
——洛溪不在了之后,除了自己,她再无帮手了。
"你想吃什么?"墨冰此刻很清楚地知道监控设备就在岸边。【你想问什么?】
柯晓彤:“…其实我也想问待会吃什么。”【阳光试药你知道吗?】
“那你就说,别嗯嗯呐呐的。”墨冰将自己的衬衫上写下:【洛溪姐明白,我不是太多了解。】
柯晓彤:“咳咳,那我想吃鱼,庐山西海的鱼啊,各种各样。”【你听我说:银鹰八号,这可能真的是救命的药,真的有用!我收集了各种案例。】
“是吗?我喜欢清蒸。”
两人再次回到贩卖机前并肩而坐着,墨冰擦着银白长发,而柯晓彤掏出来自己的小本子,上面写满了案例:【晚期胰腺癌,多器官转移,预期寿命不足一月。 注射银鹰-4号后72小时,PET-CT扫描显示所有活性病灶...完全消失!癌细胞仿佛被某种力量精准地‘抹除’了。病人甚至能下床行走。记录到此为止,没有后续。但备注里有一行小字:‘组织样本显示异常金属沉积’。】
“听说这边的翘嘴特别好吃,清蒸火锅都可以的,足够鲜。”
柯晓彤:【重度阿尔兹海默症晚期,失认失语失行。 参与银鹰-6号试验。注射后第三天清晨,护士记录:患者清晰叫出了女儿的小名,并准确回忆起五十年前结婚纪念日的细节。他眼神清明,逻辑连贯。然而,同一份记录末尾的夜间监控摘要显示:该患者连续七晚在病房墙壁上用指甲刻画出复杂且完全一致的几何图案,刻痕深可见墙灰,指尖血肉模糊而本人毫无知觉。】
“可以,我就清蒸好了。”墨冰看着柯晓彤记下的病历资料。
柯晓彤:【还有一位难治性精神分裂症患者, 伴随严重的幻听幻视和暴力倾向。银鹰-7号...仅仅一针。第二天,他安静地坐在床边,不仅能流畅地与医生进行高深哲学讨论,甚至展现出惊人的心算能力。他的‘症状’消失了,但护理日志提到,实验室用于观测的啮齿类动物在他被带入观察室时,会集体表现出极度的惊恐和自残行为,直到他离开。】
柯晓彤:“但是我觉得臭桂鱼也挺有特色的!要不要试着点一个?”【银鹰九号,它根本不是業煌華宣称的首个成功品,我黑进过他们最深层的档案库,在洛溪姐之前,至少还有七位前辈参与过代号银鹰的前期试验!他们都成功了。】
墨冰:“那就点吧。”【我知道,已经派人过去调查了。】
柯晓彤:“嗯?…什么鱼呢?”【什么人?】
“我说让你发挥自己去点餐,我吃一份清蒸就可以了,其他要求不多。”【与你无关。】
柯晓彤:“师姐你真冷漠啊,我们两都这么久没见了,你都不肯打个电话或者微信给我?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至于朱雀笔我查到的不止是南台寺的传承,南台寺内部流出的残缺古卷里,隐晦地提到这支笔能点化生机,抚平顽疾,近乎能治愈万物。
“不是冷漠,我只是有点累了。”墨冰不知不觉地说出心声。
柯晓彤:“我知道呢,但是师姐你啊,总是喜欢把我当傻子。”【但代价,古卷后面被撕掉了,南台寺对此讳莫如深,现任住持慧定大师更是守口如瓶。業煌華当初想借笔研究,直接被慧定大师拒之门外,说那笔是‘双刃之锋,福祸相依’,凡人妄动必遭反噬。洛溪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它藏起来。那根本不是药引。】
服务区广播突然响起列车到站的提示音,掩盖了墨冰指节发出的、更清晰的脆响。柯晓彤关于前几位静默的前辈、朱雀笔治愈力与南台寺讳莫如深。
朱雀笔不是药引,是保险栓。
保险栓。
墨冰无声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業煌華学院要的不是药,是能控制利害的武器。
柯晓彤还在困惑:“我主要是开车开累了,师姐,你说到底我们还得开多远?”【DENG在每一个试验体体内都植入了纳米信标。】
“还有700公里呢…”【你们早就知道…银鹰九号的存在?】
“……真远啊,我们要走的路。”【……】柯晓彤只是愁容地摇头,其实她知道的事情并不比墨冰多,只是从始至终自己都是愿意做对的事情。
雨忽然大了,密集的雨点砸在车顶和地面,发出沉闷的轰鸣。
“是…路很远。”远到墨冰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墨冰注视着地上蜿蜒流淌的水痕,仿佛看到无形的信号波在雨幕中穿梭、定位,编织成一张捕捉“利害知情者”的天罗地网。朱雀笔...保险栓...前七人的静默...慧定的警告...纳米信标...洛溪的孤注一掷...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查理兹的话强行拼接起来。那支笔,或许不仅仅是干扰信标,它本身就是平衡或对抗“银鹰”系列药物那未知、致命“利害”的关键,洛溪盗笔,是切断追踪,更是为了掌握那足以致命的的刀柄。
"该走了。" 墨冰猛地捏扁手中的空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