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小时之前
衡山浸沐在清薄的晨光里。远峰如黛，层峦叠嶂间缭绕着乳白色的雾霭，缓缓流动，宛若仙境。晨曦穿过古木参天的枝叶，洒下缕缕金线，照亮了林间飘动的微尘，也照亮了南台寺飞檐上静默的铜铃。寺宇巍然，朱墙青瓦在朝阳下显得庄重而静谧。
队员张浩：“队长…”
“这个点位就你一个人值守呢。”
张浩：“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了，队长放心。”
“呃，当然当然，你是六点钟换班的吧，休息得好吗？”
张浩：“是的，队长放心，我会站好最后一班岗。”
“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随行过来看看你们，给你带了一瓶水。”秦岳这番过来语气轻巧，仿佛是前来唠唠家常。
张浩：“谢谢队长。”
“辛苦…我说的事宜你还记得吗。”
张浩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呃，队长，我心里都明白。”这件事情不说张浩也懂，其实在来之前，资历最老的叶师兄就私自交代过所有队友——不首先对墨冰开实际性的一枪，这是他们第六组内部心照不宣的约定，是对旧日同袍最后的情谊与底线。
秦岳平时就是和颜悦色的一个人，此刻过来跟大家通通气似乎也是常事：“好好…既然，清楚就最好。”他拍了拍张浩的肩，作势就要往山脚下走去。
“队长！”张浩突然提高了声音，叫住了即将转身的秦岳，“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秦岳停下脚步，看出他眉宇间的挣扎：“但说无妨。”
张浩深吸一口气：“我们明明可以跟着第一组去执行業煌華的任务，为什么偏偏要拒绝总部的计划？这一次的任务级别高、影响力大，明明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却难掩语气中的惋惜，第六组困在DENG末流已久，六组的大家一直没有机会施展。
秦岳静静听着，末了只是淡淡点头：“组里很多人都不理解，是吗？”他望向远处层峦叠嶂的衡山群峰，声音沉稳：“也怪不得大家。但这一次的排名和功绩，我们第六组——宁可不要。”
“可是队长，这是总部的命令，多么难得的机会？”张浩情绪有些激动，“我们第六组还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违背过命令？”秦岳轻声接过话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正是因为从来没有，我们才更应该停下来想一想，什么才是真正应该守护的。”
张浩：“……真正守护的。”
他转回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浩：“我始终不相信，她当年付出一切所推动的计划，会是什么危害众人的东西。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们尚不了解的隐情。”
“队长……”张浩欲言又止。
“张浩，你加入DENG多久了？”
“五年了。”
“那么这五年来，你是否觉得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张浩顿时语塞，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个……”
“看，连你自己都无法斩钉截铁地说‘是’，不是吗？”秦岳的语气依然平和，却字字清晰，“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固守成规，轻易地将自己的判断和信念完全托付给他人呢？”
山风掠过，吹动两人的衣角。
此时有一位小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岗哨前，其实张浩的背后就是南台寺焚香祈祷的地方，因此张浩今天已经劝解走了不少衡山本地的人，大家基本都会来南台寺大殿上香，而封锁整个衡山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将上山的游客阻拦在外。
小女孩抬头喊到：“哥哥。”
张浩站出来拦住小女孩：“不好意思，小妹妹，我们这里今天不开放，你可以今天下午再来，或者明天一早都可以。”
但是秦岳看到这个小女孩左右踌躇，她约莫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手中紧紧攥着一袋简陋的祭品和几支清香，看样子就是周边的孩子，孤零零一个人看起来怪可怜的。
张浩问道：“…小妹妹，你住在衡山区内吗？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的？”
小女孩抿着嘴，没有立刻回答：“我…”
第六组的队长秦岳：“别这么问孩子，我想她应该是在附近村子前来祈祷的。小妹妹，呃…今天上午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开放，你家里有大人在吗？”秦岳此刻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汗漓的后背，掏出了随身的纸巾递过去。
“……”小女孩依旧是沉默。
张浩：“队长…”
秦岳比了个没关系的手势：“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没有大人陪你一同前来吗？”
“……”小女孩只是摇摇头——小雅此时并没有机会想出新的故事了，小雅也是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先一步刺探，要不是墨冰和林峰两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秦岳：“那家里什么人带你呢？”
计划里，自己本来应该是在这里随便瞄一眼，或者随便问一下情报就走开的，当然不需要真的进入南台寺大殿，但是，现在似乎被人盘问住了？这是出乎计划之外的，还不知道墨冰和林峰行动如何，会不会搅乱原本探查白虎符和青龙诀的计划？
不过面前的两位大汉都看着自己，看来不说出点七七八八是怎么都没办法离开了。
小雅沉吟，想起来了自己唯一的亲人，眼圈微微发红，话语断断续续却急切地涌了出来：“大姐。”
“大姐怎么了呢？”秦岳耐心地问。
“病重……”小雅的声音带着哽咽。
“所以，你就来给大姐焚香祈祷？”
小雅止不住地点头：“嗯嗯。”
“父母呢？”
“死了……”
“爷爷奶奶呢？”
“一样……”
“大姐是不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
“癌症……”
问到此处，秦岳一时不知还能问什么了。张浩在一旁低声建议：“队长，把这孩子交给后勤照顾吧。”
但秦岳却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目光深远，轻声说道：“我从小也是大姐带大的。爹娘很早就没了，是大姐给我做饭、送我上学。我病了的时候，她背着我走好远好远的山路去看医生。她什么都给我最好的，自己却总舍不得吃穿……”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继续说道：“可是，现在大姐病倒了，躺了好久好久，身上疼，吃不下东西。有时候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却还担心我会不会饿着，会不会冷着。”
秦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所以你才来这里，想为大姐祈福，是吗？”
“嗯！”小雅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确实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她教自己写字，说只要自己好好读书，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自己也是真的不想她死…
秦岳的目光扫过小雅汗湿的额头和手中那寒酸却无比珍贵的祭品。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做出了一个让身后张浩有些讶异的举动，他伸出宽厚的手掌：“没事，叔叔带你进去。”
“…队长？”
随即迅速从自己的战术背包侧袋里掏出一个未开封的野战饮用水袋和一包压缩饼干。
秦岳将水袋和饼干塞到小女孩手里，语气温和：“听话，今天寺里确实有很重要的事，你待会就待在大殿边上，好不好？”
“你把她带进去偏殿，注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秦岳摆摆手，就朝着山脚下剩余两位队友走去。
“诶？队长？”
“我最后去看看老叶和刚来第一天的新人。”
张浩无奈地摇头，这位队长什么都好，就是过于随性而为了。
或许正是这样，他才会被大家所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