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本该如此的方式进行,老师教授着在之后的升学考试中其实并不会用得到的知识,学生们做着一些可能在这之后都不会再看到的考题。宫崎高校三年A班,过着现在属于他们、之后将会被不仅仅限于他们的后来者继承有用但是无趣的生活。
但是,我知道、并且也许只有我知道,有一个本应该在这里的人,不在了。
发现自己迟到的一瞬间,我便只能顾得上自己的清晨常态忙碌。但是在我用清水弄醒自己后,我突然发现,我为废柴女神准备的毛巾、牙刷,一切日用品都不见了。
慌慌忙忙地跑出卫生间,推开二楼让她暂住的秀安的房间,也是干净一片。
教室内属于她的座位是一片空旷,当天的值日生也在今天的通勤表上写着“全员到齐(包括清水)”,每一个老师在教室巡视的时候,一个明显的空旷他们似乎也没有觉得丝毫不自然,甚至,我有一种似乎每一个人都不愿意从那里走过的感觉。
本该对很多事情淡漠的我,却有了无名的愤怒。难道说,对于他们这样在已经被选为重点培养对象的而日后一定会体面地为天皇陛下服务的人才,连最基本的疑惑与伤感也都没有了么?
虽然我也意识到,自己对于她的消失也不是立刻发现的,我和那样的人,也有着根本意义上的不同。还有,那么有特色的愚蠢家伙,想让我忘记,也太小看我了吧?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室内坐着沉默。至于木之本绘希,我一天没有正眼看待她,这样明显的态度也应该不会让她继续有自讨没趣的想法。
我不明白这样的一帮上等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可以恬不知耻地对一个活人的消失充耳不闻,可是,我没有能力也不打算去改变什么。对于我来说,只要拥有自己不被侵扰的世界,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只是,或许这个要求对于我来说,也只是奢望。
静静地在窗前坐着,,我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寂静,与之相反的焦躁让我几乎无法稳坐。是的,一切都从那个莫名闯入家中的女神大人开始,发生了难以解释的变化。
现在想来,就像是一个三流剧作家的蹩脚写作,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自称女神,为什么她能够代替外卖小哥送来我的披萨,又为什么我就会在她的身上看到秀夜的影子。
她又是那么让人感到烦躁,面对食物会开启难以想像的不抵抗模式,很快地从我这里学会了吐槽又立刻反馈在了我本人的身上,明明自己对什么都一窍不通,却一定要混进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学校,加入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聚集体班级……
你看,现在没有一个人对你的离去,有一丝一毫的留念,真是笨蛋。
可是,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一句招呼都不打,默不作声就离开了呢?我明明很想看看,你离开的那张脸有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的啊。
一想到她连句告别都没有的走开,这份焦躁就也越让我难以平静。
不只是这一句再见,你应该有很多话没有告诉我才对啊!明明每次自称都会被我否认,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想个办法证明自己并不是废物呢?既然会因为我和可能与戏命者有关的人见面而担心,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而要采取跟踪的方式呢?如果是想要了解我的过去,为什么在公园的夜晚你选择的是耍着被我一眼看穿的小聪明来探野田君的口风而不是直接询问我呢?
明明那么多问题都想留着,在某一个适当的时机拿来挑逗你的啊,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原来之前的那么多脸红、娇羞、依赖……
“都是假的么!”
在空旷的教室,我无力地一个人发泄着所有的愤怒。然而,在一切声音本应该消失的时候,猖狂的笑,冲蚀了整个空间。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这么纯碎波动的情绪,很是有趣啊,哈哈哈哈!!!”
巨大的风灌进这间小小的教室,脸如同割裂般生疼,尖锐的风啸伴随着四处老式窗子拍打墙壁的哐当声高唱什么东西出场的华章。我眯着眼,看着银发的男子向我越走越近,因他靠近而更加剧烈的风已经让我不能看清他的脸,但我还是回应了他。
“比起我不稳定的情绪,似乎还是你的开场特效波动更大么。如果是要来和我说些什么的话,是不是坐下来平平静静地说些什么能让话题进行得更加容易呢?”
即使是模糊不清的视线我也能看得见,他的眉毛有一瞬间的紧皱。证据就是这一片渐渐停息的风。
我这才可以看清楚他的表情。满是蔑视。
“虽然我知道你这样说话的用意,不过,我还是很愿意停下来的。”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实际上,他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吧。”我只是保持沉默,对于这样的人,我并没有继续交谈的欲望。
“不要紧张,至少目前,我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我也只是碰巧感受到了你过分冲动的情绪,想来和你打个赌罢了。”
“虽然我并不相信巧合两个字,但是,如果你能够拿出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我眯眼打量着他,非常俊朗的少年面容,只是轻浮与狂傲的气质将他温和的面容完全推向了让人敬而远之的反方向。
“可以啊。不知道你对于你的女神大人的行踪,这样的交易条件有没有兴趣呢?”
这一刻,我将眼睛完全睁开。
“你知道的东西,似乎不少嘛。”
“女神大人”,在木之本绘希的读心被分析为心理诱导后,我本以为这个词只会成为我与她的秘密,却没有想到,它还会被第三个人说出口,特别是这样的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最大的可能就是,面前的他就是神眷者,获得超人的天赋而可以完成表世界所不可想象事情的一类人。可是,现有的证据并没有办法知晓对方是执法者与戏命者的哪一方,而更重要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不可能在这里放弃对废柴女神的任何一条线索。
“没有必要隐瞒你,既然是交易,你就明确地提出你要什么好了。金钱?美女?还是我这个人?”
“所以说,为什么交易就一定是这么庸俗的事情呢?”他摇着头,“我要的,是你和我打一个赌。”
“这就是条件?”
“没错。只要你同意了这个赌约,我就会在事后将女神大人的行踪告知你。”
“看上去,你还真是做好事的那个人呢。可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你明确回复我。嘛,虽然我并没有你会正式回答我的打算就是了。”
“请说。”
“如果是想借由在不可能完成的赌约中,获得我失败输出去的东西,我觉得是没有这个必要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的底线,我现在就是想见到他,为此,我没有任何谈判的底线。”
“哦,看起来,那个女孩子对你还真是十分重要么?”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我。
“并不是,只是因为现在的我在冲动,做出的事情根本没有考虑后果。”我保持着扑克脸。口中说着没有底线,但是真的谈判起来要做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伤脑筋啊……”他看上去真的很头疼,“其实我也没有想那么多,我也只不过是喜欢玩罢了,好不容易遇到了可以陪我玩耍的人,却因为交易而被警惕了。”
“如果你的目的真的只是这么单纯就好了。非常抱歉,对于你,我目前仍然认为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如果你不能答应我的条件,那么很对不起,还是请你离开,我不觉得我一个人找不出一个活人。”
“首先我可以答应你,你的赌约一旦判负,要支付出去的东西绝对不会变为我的所有物。还有……”他故意迟疑了一下,但没有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丝毫焦急让他觉得有些无趣,“如果你觉得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活人的话,那么,如果女神大人并不满足这个条件呢……”
““如果你足够愚蠢到拿一个生命垂危的人来赌注,我觉得你的玩耍可能就要到此为止了。”尽管可能会在谈判中造成劣势,但我还是站了起来。
“哎呀居然把这这样的警觉在不适宜的时候用出来了……既然如此,我还是先给你一半的提示好了,免得这个游戏玩不下去了……”
“那么请说吧,不要让我失望,如果能把条件不足能够说的更明确一点,我会感激不尽的。”
“你觉得,女神大人,真的是被遗忘了,而不是被抹杀存在了么?”
我的思维在这四个字面前,有一瞬间的停滞。
存在抹杀和死亡是两个概念,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虽然身死,却留下了存在的证据。而前者则是没有留下存在的证据却未必死亡。但是,现在的废柴女神,明显只是失去了除我的记忆以外的存在证据,也就是说,她不满足的不是条件“活”,而是条件“人”!
“很好。”在这个少年面前,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谈判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