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有多么的遥远...在那遥远的前方,到底还要前进多少才能到达容许我们生存的乐园。
伟大的逻各斯啊,这个世界早已失去了你所主张的秩序,这团活火即将被冰霜浇灭。
或许恩培多克勒会认为这也是爱的一种形式,但死亡的结局真的可以算作诞生吗?
哲学的道路为何会如此的崎岖,幽默的克赛诺芬尼或许会笑着将这个结局当作创作灵感的一环而接受吧。
但我不愿意活在奥尔菲斯谱写的诗意中迎接那必然的灭亡,如果必须要在理性之中面对绝望的逻辑,那么我更愿意活在疯狂之中。
我是魔女,更是一个狂女(maenad),我愿意自己的指甲撕破那优雅的歌声和诸神们的血肉,在那哀歌中嘲笑着昔日旧神们的陨落。
可是很明显,我们需要一个神,那个神即是‘一’又或者说是‘零’他应当是无处不在的某种事物,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偶像。
他应该具备某种思想,甚至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但他绝不能被我们看到或者接触到,所谓的真理绝不应该是能够到达的东西。
又或者反过来说,他应当存在于每个人内心的偶像,每个人的神都不应该相同,甚至不应该相近,而真理便是无知,因为唯有无知之人才能对自己坚信不疑。
这些想法都毫无意义,因为他无法孕育出超越自身局限性的力量,所以这根本连哲学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疯子的自怨自艾罢了。
所以,这是我最后的一个问题,请你用自己的逻辑回答我,如果神真的是一切的源点,那么与之对立的魔应该是存在于何方?
当你真正理解这个答案的时候,你自然就会和我一样深陷绝望之中。
*
在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伊利里亚的旅途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先前说到的国家,色雷斯王国的边境线。
“从这里就能转到位于诺尔德海的海底深处的妖精都市,歌利坎。”
“妖精都市啊...好像是那群妖精们建造的充斥着淫 欲和背德的城市来着。”
“毕竟妖精们的性 欲都比一般的人类更强,而且也都很奇怪。”
“具体有多奇怪?”
“我记得以前听老师说过,有一种类似于史莱姆的妖精,会把自己凝胶状的触手伸到自己爱人的耳朵里不停的搅拌,通过这种将爱人的耳洞扩大的形式获得性 快 感。”
““...””
真的假的啊...这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
“回归正题,虽然现在说这个会有些奇怪,但我们到底该怎么去往位于深海的歌利坎?”
“用泡沫。”
“泡...沫?”
我们慢慢的开始偏离了溃烂的大道,来到了无名山丘的脚下,在白皑的雪地里,山丘泛着清蓝色的光彩,就如同女武神的发丝一般那是能令人联想到苍穹的颜色。
走到近处,才看到了一处散发着独特刺激性味道的山洞,这个山洞里有很多闪烁着幽蓝色光彩的苔藓,不知道是不是某种特殊的魔法造物,但至少应该不会是自然的产物,因为我们的脚下有着一排用等距离木板铺好的道路。
将芬里尔之子们留在临近的山洞里,而雪橇车实在是没办法带走,所以就将其当场销毁。
“那么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等等。”
就在我们三人打算离开山洞的时候,一个充满了野性生命力的低沉男音从芬里尔之子中传了出来。
“!”
“裸...**!!!!”
“啊,特尼尔先生,差点忘了您了。”
“过分。”
灰蓝色毛发的健壮青年不动声色的冒出了这句话,因为就连语气也是毫无波澜,所以不知道这个被蕾雅和特化型特尼尔的同名的男性是不是真心的。
“雷雅小姐,难道说芬里尔之子实际上是可以变成人形的吗?!”
“极少数,准确的说是战士长级别的纯兽型能够获得这样的拟人化能力。”
“比起这些,快给他准备点衣服啊!你们是想要让特尼尔这样**到什么时候啊!!!”
万万没想到萝特姐姐竟然是对特尼尔的**反应最大的那一个。
“我从以前就有想过,难道说萝特姐姐意外的很纯情吗?”
“要你管啊!”
“哈哈哈,这份纯情也是属于您的魅力之一啊,萝特小姐。”
“...好冷...果然人类的型态好麻烦。”
在一番谈笑之后,我们带着人形化后的特尼尔来到了道路尽头的钟乳石洞。
“...七彩的水池。”
“准确的说是用了某种海兽的油脂做成的精油,当然了是带有欧甘魔法的精油。”
闪烁着妖艳光彩的油水,就仿若一个被搅乱的色板一样幻化出了千百种不同的色彩,那每一种色彩都是光辉的碎片。
这让萝特回忆起了那个漆黑的男人,她永远不会忘记的仇敌,夜虹...赫德尔。
“所谓虹光,皆为破碎的光辉,无光之夜的彩虹...你的这份伤痕到底是从何方带来的呢。”
放下那些无望得到答案的感伤,我们踏上了前往妖精都市 歌利坎的路途,在那里等待着我们的并不单纯只是妖精与她们的伴侣居住的深海乐园。
“魔女们的避风港,魔法师们的象牙塔,在那里只有魔女和妖精拥有人权,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只是她们的附属品。”
而是被漆黑的幻想所笼罩的国度,我们即将踏足的正是这样的一片土地。
*
用颤抖的脚步,勉励着自己在房间的木板上前进,明明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现在却感觉是那么的困难。
那扇隔绝着自己与外界的大门,在我的眼中是那样的宽厚和沉重,从他的另一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就好像门外的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那无尽的虚无笼罩着这个房间一般。
“不要逃避...蕾雅 亚尔夫海姆。”
如果在这里逃避,自己就再也无法离开这个房间,再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会变成淡漠的...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自己。
这绝不是什么成长,这只是麻木不仁的钝化,我不能允许背负着亚尔夫海姆这个名字的你选择抛弃一切过往的荣耀怠惰的度过此生。
“...不要逃避...前进!”
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那扇看似恒古不变的大门,实际上那扇门应该并没有那么沉重,但我的内心却在拒绝那扇大门背后的世界和...在那门后等待着我的人。
“......已经没事了吗?”
“...亚娜特爷爷...嗯,我已经没事了,因为我可是蕾雅 亚尔福海姆啊。”
那位熟悉的老人,静静的在门外等待着年幼的魔女自己推开大门的瞬间,他的声音是如此的软弱,完全不像是曾经那个面对千军万马不动声色的英雄,如今的他只是个真切的关心着孩子的老人。
“那么...就让我继续告诉你先前经历的一切吧。”
“嗯...但是在那之前,亚娜特爷爷,能请您进来吗?”
老人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魔女的真意。
“那我就失礼了,蕾雅公主殿下。”
“无妨,骑士乔夫 亚娜特。”
这是一个仪式,一个古老的仪式,门之契约,锁之契约,钥之契约。
远比阿萨诸神降临这片大地之前更加古老的契约,精灵的王族们在自己的君王离开宫殿之后要求他的骑士们亲吻王族接触的门与锁来表现其忠诚。
换句话说,拥有能够进入王族房间的人,在何种意义上都是隶属于这位王族的骑士,这是结下名为支配的契约。
在门外的骑士,进入门内的骑士,以及...
“对不起,骑士乔夫 亚娜特,我不知道这个房间的钥匙在何方,所以我无法给予你我的钥匙。”
“...无所谓,那都只是琐事罢了,能够带领您走出这个房间才是对我而言最大的荣耀。”
“原来如此...这份勇气正是应属于你的钥匙啊,我敬爱的骑士啊。”
既然如此,我就赠与你这个钥匙吧。
“乔夫 亚娜特啊,从今天开始我便赠于你埃斯忒尔这个名字。”
“...遵命,我的公主。”
埃斯忒尔(Athtar),是亚娜特(Anat)的另一个名字,皓月的女神,战争与安息,她做为回归与怠惰的魔王,亦是古老神王权柄的守护者。
“我定将以永恒的忠诚回以您尊贵的信赖。”
“嗯,我相信你会做到...亚娜特爷爷。”
这份赠与名义上的主体是蕾雅借助狂猎之王的权势来体现自身的高贵,但实际上却完全相反,这是为了给予了乔夫 亚娜特复兴亚尔夫海姆的王室的大义名义集结整个埃达世界精灵的权力。
当然了,等到精灵们真的集结到狂猎之王的麾下时,蕾雅这个空用虚名的公主到底还有多少价值就是别话,但至少如今的蕾雅还有着这样的价值。
无论是被这位老人囚禁在古塔的一脚也好,还是被强行联姻也好,至少这样做可以在这个混沌的时代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一个可以让普通人不为了不知归路的明天而彷徨的地方,为此牺牲她一个人这难道不就是如今最好的结果吗?
这是她作为王族最后应尽的义务,将亚尔夫海姆的冠冕交到真正有能力能够复兴他的人手上。
“我的琐事已经结束了,请您开始说吧,埃斯忒尔大人。”
“是。”
*
在芬布尔之冬的第三年,乔夫 亚娜特他们凭借着芬里尔之子优秀的嗅觉,终于找到了如今的山岳之国的遗址。
“这里就是曾经精灵族撤出埃达时留下的‘门’的遗址。”
携带着上千难民的狂猎之王,来到如此偏远之地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凭借着自己精灵族的身份,与亚尔夫海姆的王室进行谈判,让他们接收这些来自埃达世界的人类难民。
埃达世界已经没救了,在雪地中漂流了接近三年的乔夫彻底意识到了这个事实,无论是魔法也好还是科技也好,都无法支撑人们继续在这样的世界里继续生活下去,为此我们只能流亡到其他的世界保全自身和家人的身家性命。
这个巨大的山岳之国,本身就是用华纳神族的主神尼奥尔德的魔法战舰,启示之霜(Noatun)的残骸改造而成的。
在诸多的魔女和像芬里尔之子那样继承了阿特拉斯大战遗产的人们的努力下,我们终于成功的打开了通往昔日亚尔夫姆海姆的大门。
作为代表人的乔夫 亚娜特率领着一批由战士长级别的芬里尔之子,走进了那个他曾无数次从祖辈的嘴里说起的那个古老的精灵族乐园。
“......这是怎么回事...”
但在那前方等待着这位老人的光景,却不是那些美若梦幻的植物与艺术的都市风景,而是烈火与尸骸的大地。
亚尔夫海姆已经陷落了,早在埃达出现芬布尔之冬以前,这个属于精灵们的乐园就已经化作了炼狱的光景。
失去灵魂的亡骸们如同蛆虫一般在只剩下往日灰烬的城市里漫步,可怖的巨人们则不断的用他那沾染了咒术污染的身躯踩碎那残留的建筑,就像是场没来由的噩梦一样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在乔夫的奋斗和一众战士长的护送下,他们勉力的打下了一个临近城市的政府机关,希望能从哪里得到关于这一变化的始末。
“...这就是诸神黄昏的结果。”
当作为高纬度生物的神灵不断的死去,他们的灵子会逐渐扩散至下位的世界,将‘世界’的定义扩展到令原有秩序崩坏的地步。
扩散的世界会进一步的将物理性质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延伸,最终侵犯到‘其他世界’的灵子领域,招致灾祸与异族。
“理论上来说唯一能够的解决这个事态的方法,就是通过正确的方式来将诸神的亡骸遣返至灵子之海的深处,但凭借我们目前的战力与数量已经没有能力执行这一仪式,只能做到尽可能的截止物质扩散的进程和灵子对世界的侵蚀。”
但如今亚尔夫海姆已经和穆斯贝尔海姆(北欧神话之中两大原始世界之一,火焰之国,荒芜之家,这个世界的火焰也是奥丁最初用来创造群星与日月的原料)相撞,成为了烈焰与亡者的乐土,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的世界也自然的无法成为埃达世界难民们新的家园。
“...火焰的炼狱和冰霜的故土,神明给予的选择为什么总是这么的残酷无情。”
我们只能回到埃达世界,并在启示之霜的土地上建立起了守护边境的军团,抵御着异界的侵略者踏足这个属于我们的最后家园。
回到埃达之后,乔夫 亚娜特开始重整态势,利用这片土地上原本就有的各种设施,置办家业发展军工并且一直通过启示之霜仅存的部分机能预警着异界的侵略者到来的那一天直到现在...
*
“这就是芬布尔之冬的真相...因为诸神突如其来的暴毙而造成的九大世界的开始慢慢的归于一体。”
如果说亚尔夫海姆与穆斯贝尔海姆的结合造成的是炼狱般的光景,那么如今席卷这片埃达大地的寒冬其源泉便是...
“冰雾之国,尼福尔海姆(北欧神话之中的两大原始世界之一,冰雾之国,永冬之地,万物之母尤弥尔便是诞生自这个地方,也是著名的尼格龙根之歌齐格弗里德传说原型诞生的地方)。”
“或许吧,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看到死者复活的场面,所以应该不会是赫尔海姆(北欧神话中的冥界,洛基三子之中的海拉居住的死者之国)。”
“...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不,我们还有希望。”
这场源于众神纷争的寒冬再过不久就会迎来结束,但我们如今面对的灾难并不会随着寒冬的散去而结束。
“即使寒冰终将融化,但那份恐惧依然会铭刻在每一个经历这场灾难的人们内心深处。”
“...是啊,唯有这一点我们毫无办法。”
我不知道为什么亚娜特爷爷会断言寒冬离去,但他既然没有主动告诉我,那就说明这不是我现在该知道的东西,摆设就要像个摆设一样好好的呆在不会碍事的地方才对。
“所以,蕾雅,你要继续前进才行。”
“唉?”
这是什么意思?
“在你回来之前我会准备好武器和军队,所以你就安心的去吧。”
“为什么...亚娜特爷爷您!...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无法理解这位老人的善意,明明他有着自己称王的机会,明明他也有着这样的实力,为什么事到如今他却要如此...
“...蕾雅啊,我是一个战士,无论为了赢得胜利付出多少的努力,我到头来也只是一个战士罢了。”
“怎么会!您是一个完美的领袖!而且您在这样的时代救下了这么多的人,探究了这么多无人知晓的真相,就连武器都...”
“但那都不是成为君王的理由。”
战士不能为了自己而战,我们可以为了故乡,为了人民,为了这个世界,义无反顾的拼上这条性命,但我们却无法做到为了自己而战啊。
“蕾雅,你或许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很多人仰赖的希望啊。”
“但...但是我...却如此的弱小,就像是个孩子一样,事实上我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保护不了,什么...什么都无法改变。”
越是重复这些话语,那被隐藏在理性之下的种子就会慢慢的萌发,我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既不是战士,也不是君王,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魔女罢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拯救他人,我也没有资格评判事物的对错,我能做到的只是接受对我而言有利的那些‘真相’只是个在不断逃避着责任的孩子。
“或许吧,魔女确实是弱小的。”老人就如同回忆起了什么一样,用悠久的目光看着眼前踌躇着的魔女“但是啊,即使是弱小的孩子,我们也必须要战斗到底。”
为了守护我们这片古老的故乡,我们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战斗一途。
“在面对命中注定的战场,强弱只是我们为自己所找的借口罢了。”
“可是!弱小的人...只会死在战场上啊!”
“...这还是第一次和你说起‘她’的事吧。”
老人将长有老茧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蕾雅娇小的脑袋上,悠然的抚摸着那头柔滑的麦金色秀发。
“蕾雅,我曾经有一个妹妹,她也是魔女。”
“是吗...”
“我们一直呆在托尔斯坦的森林,我们的故乡 亚娜特,持续着就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日子。”
但那样的日子也很快迎来了结束,芬里尔之子突然的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之中,为了守护家人我不得不和那些曾经视为仇敌的人类并肩作战。
“就是因为这次机会,我和斯瓦迪尔他们相遇了。”
“......”
“然后,斯瓦迪尔他在我的面前杀死了化作芬里尔之子的比约格...我的亲生妹妹。”
“......你不恨他吗?”
“我不恨他...那大概是不可能的,最初的那段时间里,我没有一天不是想着要向那个男人复仇。”
可是,我还有太多不能弃之不顾的东西,比约格她留给我的那些‘孩子’。我不能抛下他们沉浸在复仇之中,所以慢慢的...真的是慢慢的。
我开始适应了失去比约格的生活,那时的我每天都活在愧疚之中。
“我甚至因为这件事曾经想过自杀,当时的我是真心不能接受放弃了复仇,甚至忘记了比约格的自己。”
“时间是残酷的。”
“没错,时间是残酷的,我们想要捍卫的那份纯真...到现在看来也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自私而已。”
比约格不会因为我为了她而死感到高兴,没有人会因为这样愚蠢的结果而感到高兴,除了为了证明这份我自己绝不会被时间改变自我的这份傲慢以外。
“不要为了自己的这份弱小而感到自豪,只有接受了这一点,人才能在真正的意义上变强。”
“亚娜特爷爷...”
“前进吧,蕾雅 亚尔夫海姆,去寻找属于你的...属于这个埃达的希望吧。”
无论那是多么脆弱虚幻的希望都无所谓,因为捍卫这份希望,才是我们作为战士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