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野兽,我作为野兽而生,作为野兽而战。
幼年时代,对于人类的崽子或许是一段具有特殊意义的时光,但对于野兽的我来说却是一段极其屈辱的时间。
生来便具有比其他同胞更浓厚芬里尔之血的我,对于整个族群来说都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存在,无论是谁见到我都会避让三分,因为我生来便有着伟大的使命。
我生而不凡,没有必要和任何同胞争斗,甚至我必须要在同胞遭受欺凌之时挺身而出,这便是我作为特化型的使命,也是我存在的责任。
年幼的我实在是太过弱小,弱小到甚至无法好好的行使这份责任,只能让平凡的同胞们挡在我的前方,为了争取令我成长的时间而不断的牺牲。
那是段多么屈辱的时间,作为继承了强者之血的我,竟然不得不让这些没有义务和责任的同胞为我挺身而出...这是身为野兽而生的我无法容忍的一份屈辱。
而这份屈辱也是推动我进步的动力,比任何特化型都要强壮的肉体,比所有战士长都要精湛的灵枢技艺,我要为了那些牺牲性命的同胞们而努力,这便是我作为强者而生的义务,也是我作为强者回馈族群的唯一方式。
所以,我无法理解这个名叫歌利坎的城市,这或许因为我始终站在野兽的视角上看待事物的原因吧。
野兽无法理解人类的行为,人类大概也无法理解野兽的想法,在野兽之间有着明确的分工,我们都有着生来便要履行的义务,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我们遵守某种秩序,但这种随心而为的做法正是世界对我们所寻求的秩序。
“对我们来说,自由便是秩序,同胞便是一切,脆弱的生命想要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就需要更多的伙伴。”
为了能够让这些伙伴可以尽早的结束屈辱的童年,我们需要一处可以安心生存的家园,可是...
“人类啊,你们为什么要用自己追求的秩序来迫害其他的同胞呢?”
明明这个世上有着如此之多的危险和外敌,可为什么这些人类总是用自己炼造尖牙伸向弱小之人呢?
特尼尔无法理解,当然,他也不打算理解。
因为他是野兽的同时,也是一位战士,战士不会因为合理而接受屈辱,只有为了战胜屈辱而战的野兽才有资格成为战士。
*
难以忍受的异臭从外界席卷而来,这种足以让特尼尔发疯的臭味让他近乎反射性的跳开了应当守护的对象,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作为野兽的本能却让他不得不产生这样的过激反应。
特尼尔失心的在房檐之间奔走着,想要尽可能的向着没有这种味道的地方去,他的头脑感觉非常的混乱,如同脑髓被灼烧一般的痛苦令特尼尔在灰色的世界里不断的奔走。
“...这是...哪里?”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特尼尔终于适应了这股异臭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处如同沼泽一样的建筑群。
“人类...有好多的人类。”
在这里生活的人类,过着与此时的蕾雅她们看到的人类完全不同的生活,甚至不能用生活来形容他们的日常,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还没有死。
污泥般肮脏的建筑群里,可以听到不断的有噪音从中传来,衣衫褴褛的孩子们坐在这些建筑物里被身穿如同屠户一般服装的成人,一点一点的用透明的细管抽取着鲜红的血液。
“人类的血...不好喝的东西...但是...”
身为芬里尔之子的特尼尔不可避免的曾有过食人的经历,芬里尔之子本身就是食亲的野兽。每一个成年芬里尔之子的死后,他们都会拼尽全力的将遗体回收,在长老和战士长的安排下将遗体分给他的亲属来享用。
这在人类的眼里或许是非常扭曲的行为,但这对与特尼尔来说,却是构成如今自己的不可或缺的文化之一。
对于野兽来说,吃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事,因为吃与不吃是攸关生死的大事,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撕杀更接近一种审判。
双方在某种公正的机制下,凭借各自的方式与能力通过斗争的形式来获得生存的权力,吃东西是为了要让生命延续下去,这一点无论是家人也好,敌人也好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们不会对食用亲人的骨肉产生抵抗心理,甚至他们会认为通过这样的方式能让他们的生命在自己的体内延续下去。
没错,就算是那位狂猎之王乔夫 亚娜特死后,相信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因为他们发自真心的敬爱这位老人所以他们才会希望,将他的生命在自己的体内延续下去。
“...不一样...这些人类...和我们不一样。”
特尼尔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眼前的这些成年人类并不是为了活下去而进行的公正裁决,他们如今在做的是极其不公甚至应该被人唾弃的行为。
因为在那些建筑物里的孩子们的皮肤,都像是夏天被太阳暴晒的青蛙尸体一样干瘪,他们随时都可能死去,甚至可以说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死或许才是能够得到自由的唯一方式。
“...无所谓。”
反正这是人类自己的族群,他们打算如何对待自己的同胞,身为芬里尔之子的特尼尔都无权干涉。
“回去...要保护...蕾雅她们。”
灰蓝色的野兽在房檐上轻灵的跳动着,拥有着比常人更加敏感五感的他,比蕾雅她们更加准确的公正的理解了这个名叫歌利坎城市的真相。
“这里...真的是家园吗?”
在特尼尔的心中家园是安全和舒适的代言词,虽然因为个体的差距也会有其他的芬里尔之子提出异议,但那里至少不应该是像这样的地方。
“蕾雅...不在啊。”
他锐利的目光还隔着几百米远就发现蕾雅她们的身影已经在之前的广场上消失,想要找到失去踪影的魔女非常的困难。
人和建筑物都太多,太复杂,而且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无法用容貌进行特定,最重要的是在这样的异臭之中,特尼尔最自豪的鼻子可以说是排不上任何用场。
“只能...问话。”
可要完成找到蕾雅她们的这个目的,目前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问题。
“特尼尔...不会说话。”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去找一个会说话的人把我需要问的问题都告诉他,然后再让他替特尼尔问就行了。
“...不能在大道上找。”
好像以前曾经有那个战士长因为在大道上威胁群众,结果被长老倒吊在了城墙上三天。
“还是去小巷里...那里比较安全。”
*
“竟然就这么把人家赶走了呢,阿尔伯特。”
“......”
安娜戏虐的调笑着眼前身穿厚实风衣的青年,这种观察人是如何烦恼的恶趣味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
“蕾雅...她这些年来竟然一点都没变。”
“你要一个精灵族几年之间有什么变化才是强人所难,所谓的长寿族群的生长,远不是你们这些短命族群能够想象的东西。”
坐在学院的长椅上,男人观望着远方的孩子们,语重心长的说到
“我指的并不是那种肉体上的成长,而是更加内面的...”
“用精神论来评论魔女也不太好吧?”
“......或许吧。”
“而且,你要做的是以学友的身份邀请她加入我的团队,完成歌利坎十誓对吧?”
歌利坎十誓,是由阿尔伯特 格赫罗斯提出,经由安娜 尼古拉斯提供技术支持的全新咒术体系。
刨去魔法原有的所有灵性学术,以魔法的形式驱动物理法则的现象,与其说是魔法科学化不如说是将科技术式化的研究。
“从第一誓 阿尔法(Α,α单一运动轨迹的对象增加其运动速度)到第三誓 缪(Μ,μ单一物体的摩擦系数进行强化或是减弱)已经是我们目前可以到达的极限了,再继续发展深化下去我们需要的参考数据就不够了。”
“想办法增加人手。”
“芬布尔之冬已经第五年了,事到如今你要让我去哪里找这么多的魔女啊。”
歌利坎十誓是个革命性的创新,一旦十誓全部完成,过往的所有魔法体系都会被歌利坎十誓所取代。
当然这里面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魔法体系简易化带来的普及效率的飞增。
“每个人都能学习魔法的世界,这就是我一开始愿意协助你的理由,对吧?”
“但是蕾雅她...”
“不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吗,我可是很喜欢她呢。”
这个埃达的大地需要更多的魔女,为了完全的解明魔法的本质,将魔法普及开来是最初的第一步。
“那个孩子的话,一定也会理解我的想法,知识和力量,这是唯二可以与他人分享却又不会减少的东西。”
魔法则是直接涵盖了这两者。
“寒冬之中,每一个人都应该意识到了自己欠缺的事物,只有在这样的时代魔法才能作为文明的主体被发扬光大。”
“魔法为主体的文明...那倒也不坏。”
无论是科学也好,魔法也好,只要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明确的秩序,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法则,那阿尔伯特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神’他既不能是存在于此的,也不能是拥有人格的,他或许是一种欲望,一种原罪般的欲望。”
一切都终将归于必然,我不允许有任何无秩序扰乱这个世间,如果神所允诺的良善无法构筑秩序,那就奉魔王为主,以破坏和流血构筑那唯一的秩序。
“里克...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希望,只有无尽的流血和抗争,所以我们才需要创造秩序,创造让每一个牺牲都有其意义的世界。”
所以我们必须要前进,无论发生什么代价。
*
明晃晃的刀子在昏暗的小巷里闪烁着,在年幼的女孩面前,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正举着这把明晃晃的刀子在她的脸上比划。
“臭小子,你还真会啊,竟然敢偷你大爷我的钱。”
“不...不是!不是我干的!!!”
实际上就是她干的,但是女孩还是装作不清楚,毕竟如果在这里承认了对面很有可能会做出某些可怕的事情来。
“不是你干的?那行啊,你的家在哪里?”
“我...我没有家。”
“没有家!你TM还是个孤儿!!!”
男人粗犷的嗓音带着恶臭的吐沫塞在了女孩的脸上,女孩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被这个男人的吼叫声给震颤了起来。
心脏在飞跳,但是女孩还是强行压下了想要说出的真相的冲动。
“算了...既然不是你干的,那我就不怪你了。”
“当...当然了!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所以,大叔差的不多可以...”
“但既然你是孤儿,那我就只能用你来补偿我的损失了。”
这个恶心的大叔在说什么鬼话呢?明明都不是我造成的损失...虽然确实是我干的,但他应该不知道吧,明明有可能只是个无辜的小姑娘却要让她承担自己的损失?你这TM的还是个人吗!!!
“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送去‘屠宰场’应该能让我回本吧。”
“大叔!我不是说了不是我干的吗!要不这样,我去帮你抓那个偷了你钱的家伙,只有‘屠宰场’求你...”
“那可不行,万一你半道上偷跑了呢,反正是个孤儿,贱命一条送去屠宰场也是迟早的吧。”
“等...等一下,我想起来!我其实有一个病弱的妹妹,她在家里等着我回去照顾她呢,大叔你应该也不愿意看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死在自己家里吧!!”
“那好说,你把她的位置告诉我,等到时候我会连你的妹妹一块送进去,姐妹两个一块高高兴兴的牵着手成为那群妖精的粮食吧。”
靠!这个死飞猪根本就无法交流,该死,这样下去真的要被送进‘屠宰场’了...
“喂。”
“嗯!你TM的是谁!敢耽误你大爷我干事!!!”
“...这个也...嗯,不行呢。”
深红色的眸子在阴暗的小巷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辉,那比刀刃还要锐利的目光,让人禁不住的向他看去。
“那个...人类的崽子...你会说话吗?”
“我...我会!我会!我超会说话的!大哥求求您救救我!!!”
“...嗯,好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姑且眼前的那个人好像是能救我的样子。
“臭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小心我...”
那只死肥猪开始慌乱的挥舞起了手中的刀子,他或许是在男人的眼中感受到了什么,但他的这份狼狈的威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滚...”
嘭!挥舞刀子的手臂被男人用手臂轻轻的一拍,紧接着那个死肥猪肥胖的手便以人类关节绝不可能实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唉?””
我和死肥猪都愣了,或者说除了愣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因为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那头上的那双恶魔般的犄角让我们瞬间理解了这个现象的起因。
“妖...妖精!!!!!!!”
“喂,大叔等等!别扔下我啊!!”
那个肥胖的中年男子瞬间转身逃离,那毫无一丝犹豫神色的精彩逃亡技艺,甚至让女孩忍不住想向他拜师学艺。
“你...会说话...对吧。”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女孩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不停的点头,她生怕自己回答的慢一点就会被这个怪物当成下午茶的点心给吃掉。
“那就好...”
男人一把抓起了女孩,对他来说女孩就像只小奶猫一样的轻盈。
“跟我走...”
“去...去哪?!”
“帮我找个人...找个魔女。”
紧接着地面瞬间变小...不对,是我飞了起来!
“哎哎哎哎哎哎!!!!!!!”
“别张嘴...会咬到舌头。”
虽然之前用小奶猫来形容自己,但或许比起我,眼前的这位妖精大爷要更接近猫科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