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数次翻阅那已经腐朽的童话书,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慢慢的走向未知的结局。
美人鱼没能将真实的自我告知给王子,白雪公主看着自己的继母穿着烧红的铁靴跳舞至死,卖火柴的小女孩到最后都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救赎,身披恶魔赠与的熊皮大衣被那扭曲的财富变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士兵,向上帝发起挑战最后却只能像个疯子一样手舞足蹈恶毒王子,放弃了与鸭子们和解的天鹅。
一个又一个的悲剧,在别有心思的人手下变成了可悲的Happy End(幸福的结局)。
命运扭曲了我们的价值观,悲剧被装点成了戏剧,这是多么可笑的故事(历史)。
你知道童话里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
不是‘他们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了下去。’这句话,而是结局这个概念存在本身。
童话与现实唯一的区别就是,童话有着一个注定美好的结局,而现实没有结局。
无论是幸福也好,不幸也好,都会被一个极其微小的因素击碎变为完全相反的另一种轨迹,如果能够全面的审视自己的人生,选择合适的结束时机,我想每个人都会如同童话故事的主角一样‘永远幸福快乐的活下去’吧。
说的废话有点多了,差不多该开始正题吧。
接下来,我将展示的是吾等诺斯替(基督教异端,他们认为上帝与人类本质上是同级的存在,唯一的区别是人类被拘束在恶魔创造的物质世界之中,而上帝则是将人类从这个枷锁中解放令全人类重获真知的信使)的真主,创世恶魔德缪戈的真理。
绝望原理,徒想的深渊,想必这会是一场深入骨髓的净化(死亡)吧。
*
夕阳开始慢慢的点燃了云霞,对歌利坎的人们来说久违的黄昏是那样的陌生。
在深海的世界里,他们有白天,有黑夜,但唯独这晚霞燃烧的天空是无法被其他事物代替的,唯一一个区分现实与那梦幻的信标。
人们手持削尖的铁棍,向着地面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狠狠的刺下去,鲜血染红了街道,如同与夕阳相互呼应一般,染血的歌利坎沉入了那抹鲜红的境界线。
因为特尼尔的屠杀,歌利坎失去了最最核心的教育资源,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无不对此表现出了彻骨的悲愤,他们高声的呼喊着,要求阿尔伯特哥哥审判造成这一悲剧的特尼尔。
但...阿尔伯特哥哥却没有处死这只死不足惜的野兽,相反他只是将特尼尔放回了狂猎之王的身边。
在阴暗的监狱里,萝特她们与被枷锁束缚的特尼尔再次相见,他的身上布满了丑陋的伤痕,但这并不是阿尔伯特哥哥造成的,而是因为私恨偷偷来到这里的歌利坎的人们所为。
“特尼尔...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切!”
野兽的目光依然是坚定不移的,就如同曾经那样纯粹,感受不到一丝的忏悔与迷茫。
“为了我的族群。”
“......”
“萝特,无论...在你们看来...这是多么的...愚蠢,但我的...答案...从来没有改变...”
歌利坎的咒术污染威胁到了芬里尔之子的生存,无论他们是抱着什么样的思想和理由,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变化。
“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非常聪明...等到冬天结束...他们一定会...成为新世界的希望。”
“既然你也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
“...成为了希望...他们便会被模仿...”
从行为到生活,从思想到理论,最终他们会向着那禁忌伸手。
“...蕾雅...大人。”
“...我在。”
“请您一定要记住...唯有咒术污染...唯有那可怖的摧残...是我们绝不能纵容的。”
“特尼尔....”
“我们...已经没救了。”
当食亲成为了文化,当吸食家人的血水和骨肉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时,我们就已经没救了。
无论是多么靠近彼此,无论是怎样的交换话语,我们都已经注定是陌路之人,这时彼此之间拉开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妖精也好...芬里尔之子也好...我们都只是吃人的怪物......怪物一旦被纵容...就一定会有因此而哭泣的孩子。”
“但是你也在杀孩子。”
“因为我也是怪物啊...蕾雅大人...在最后我想问一个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
就像是在验证他的话语一般,特尼尔的这句话非常的连贯有序,也因此对于蕾雅而言这将是不容回避的问题。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为什么...身为亚尔夫海姆王室的您...会出现在埃达的大地上?”
一个无聊的问题,蕾雅打从心底这么想到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单纯,太过简单甚至不需要过多的铺垫和解释,仅仅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说明一切。
“...我是母亲和亚尔夫海姆的前代国王生下的孩子,而当代的...准确的说应该是曾经的亚尔夫海姆的国王从辈份上应该算是我的曾孙子辈,虽然他比我大了将近三百岁,从血统上来说是我更为纯正,从民望和贵族之间的声望上来说也是我更高。”
除了我是个女人,无法继承亚尔夫海姆的大统,以及他有着军方支持这两点以外。
“......”
“如果我不从亚尔夫海姆逃出来的话,接下来等待我的就只有三种结局。”
成为新任亚尔夫海姆国王的妻子,在王宫中幽深之处的高塔上囚禁一生,又或是掀起叛乱然后被处以极刑。
“与这样狗屁的人生相比,还是做个魔女更加乐得自在...不是吗?”
“...抱歉。”
“没什么...我早就已经忘掉了。”
没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亚尔夫海姆会变成什么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已经在离开王宫时就抛却了‘公主’的身份,直到如今我又一次拾起了那份重则为止。
“阿尔伯特哥哥...特尼尔接下来会怎么样?”
“从歌利坎永久流放并遣返回狂猎之王的领地。”
“......这样啊。”
换句话说,特尼尔将会从这场旅途中退下,或许这也是命中注定吧。
“蕾雅,如果是乔夫亚 娜特的话...”
“特尼尔会被处以死刑,而且一定会是最最痛苦的穿刺之刑,亚娜特爷爷的话一定会这么做...”
特尼尔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出恐惧的神采,这只野兽依然是纯粹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如同一个坚信奇迹必然到来的信徒一般。
“予罪以罚...”
“予恩以命...”
“予敌以牙...”
“予友以骨...”
“予债以肉...”
“予仇以血...”
“予人类以...久远的安宁。”
“予野兽以无垢的魂灵。”
我等为芬里尔之子,我等所行所为从无后悔,我等血债自有我等亲自偿还!
*
坐在阿尔伯特为我们准备的马车上,蕾雅心神不定的看着远方诺尔德海的海面。
她的手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这是为了切除那个咒术污染造成的眼球而留下的伤,据说只要把眼球切离很快皮肤就会自行合上,但是神经却不会那么快的恢复。
所以如今的蕾雅还是需要像这样好好的保护着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上没有出现这些眼球,可能是因为距离比较远,也可能是因为我本身能够使用灵枢抵御了一部分的咒术污染。
“一下子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啊。”
“是啊...”
在得知特尼尔被遣返的消息时,与我们同行的芬里尔之子选择了陪伴他们的领袖回归族群,虽然我们也曾设法阻止但他们的心意已决最后只能让他们一同踏上这场赎罪之旅。
启程时由芬里尔之子们护送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今却变成了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小团队,该说是让人放不下心呢还是感慨已经走过了这么远呢。
爱德华正在外面驾驶着马车,毕竟是个男人所以这点事情还是要做的,那个家伙这么说着完全不让我们换班,虽然还是挺感激他的这份心情,但欠下这笔人情债还是会让我很不自在。
“接下来就要到传说中的齿轮都市了。”
“嗯...”
““那个被亚娜特爷爷(斯瓦迪尔)说是很恶心的地方...””
我们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到,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我们久违的笑出了声。
“二位笑的这么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一不小心哼哼...”
“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笑出来啊。”
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欢乐的气氛了呢,光是这样笑着就会让人觉得之前的疲劳和烦恼都飞走了。
“话说爱德华先生,你跑进来马车又有谁来驾驶啊?”
“看来二位还没发现啊,马车已经停了,你看。”
爱德华先生伸出了细长的手指,向着窗外指去我们看了看,远处延绵着一大片蠢动的‘影子’感觉就像是毛发一样的那些...
“这是...难民?”
“对,我们现在正好卷进了难民的队伍里,没法前进也没法后退,所以只能等一会了。”
“这些难民也都是要去齿轮都市的吗?”
“大概吧,毕竟这一段时间法尔纳斯特在与阿萨克斯联邦进行战争。”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难民,不过...
“这两个国家怎么还在打啊,我记得在我出生之前这两个国家好像就一直在打仗。”
“精灵族的蕾雅小姐说这番话,还真是有魄力啊。”
法尔纳斯特和阿萨克斯联邦这两国前前后后差不多也快要打了一百年了吧,真要说的话对于生活在这两个国家的人而言战争说不定都快要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了。
“不过整体上来说法尔纳斯特也还算是比较和平的吧,大仗没有小仗不断,这可能就是岛国与大陆国家之间的宿命。”
“资源贫乏的岛国窥觎大陆国家丰富的物产,而大陆国家也想要得到岛国这个天然的大型港口扩宽自家产品的销路。”
现阶段诺尔德海的霸权几乎都掌握在了妖精都市歌利坎与阿萨克斯联邦的手里,在这个时代陆运的风险极大,而且还需要漫长的时间,而歌利坎负责的搬运则会被收取高额的海关费用而且宗教信仰上的不同也导致法尔纳斯特丰富的物产无法成为支撑其国力的现金流。
“话说赫特密米尔之森好像就是离阿萨克斯联邦不远了吧?”
“嗯,比那里还是要近一些的,不用再从阿萨克斯转道。”
“也就是说,在齿轮都市期间我们要备好东西才行呢。”
接下来就是无止尽的前进,不会再有供我们休息的地方了。
所幸的是这里是齿轮都市,整个埃达世界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地方,无论是什么东西在这里都能以很低的价位买到。
“亏了法尔纳斯特也不会对齿轮都市发难啊。”
“怎么了,萝特姐姐?突然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呃...该怎么说好呢。”
总不能说我以前被建造这个城市的黄金齿轮的魔女有过接触之类的话吧...
“毕竟这是一个由魔女的手建造而成的都市,萝特小姐是这个意思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干得好,爱德华!
“所以,事实上到底是为什么法尔纳斯特会容许魔女的都市与自己的国界相邻的呢?”
“嗯,这方面要说明的话会很复杂...或许该这么说吧。”
齿轮都市的体系与我们的政治体系相差太远,以至于不少政策上的手段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起作用。
“政治体系?这玩意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啊...确实,这方面我们人类是真的没法拿‘他们’做什么。”
这两个聪明人又开始玩谜语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就在萝特对此感到纠结的时候,脚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强烈的震动!
轰轰轰轰轰轰!!!!!!!!!!!!!!!!!!!
“发生了什么!”
“...开门了。”
爱德华的话音刚落,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尽头就慢慢的升起了一个钝色的高塔。
“那是...!”
高塔一个又一个的从大地的尽头,准确的说应该是从山谷的缝隙里钻出,一个由巨大而又复杂的齿轮工艺组成的岛屿,正在缓慢的升高、变形、扩展将周围的大地一并由那钢铁的身躯吞噬殆尽!
““啊...哇哦...””
齿轮都市 提图斯这是个由与人类完全不同异界知性物种...构造物组成的社会群体。
*
在昏暗的烛火中,阿尔伯特久违的拿起了画笔,他一笔一笔的勾勒着记忆中的色彩。
准备着帐篷的里克与雷蒙斯,拿着美味三明治的蕾雅与伊克娜,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的罗蕾莱老师,但...
“果然...画不出来啊。”
阿尔伯特无法在这副画里加入自己,他早就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就算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的模样想必他也不会再将自己加入到这幅画作中。
“好远啊...我走了好远。”
忘记了曾经讲给你们的那些宏大的梦想,将那些珍视的东西弃之不顾,自顾自地长大成人,对自己的内心不断的说谎。
这样的自己不配加入到他们之中,因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前进的前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能够做到的就只是沿着曾经的自己选下的道路继续前进。
所以,当蕾雅真的出现在阿尔伯特面前的时候,他错乱了。
“蕾雅她还是那个时候的蕾雅,但我却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阿尔伯特了。”
害死了很多人,也亲手杀了不少人,如果算上在幕后的那些数不清的凶杀,如今的阿尔伯特早就已经血债累累了。
“但这样的我却还不想死,我不能死...无论是什么样的形式,我都要活下去!”
即使是坠入了无明的地狱之中,我也一定要活下去!
因为,我一旦真的死去,就连回忆和你们的生活都做不到了...无论犯下多少的罪孽,创造了多少的悲剧,唯有这份属于我们的回忆是我不容玷污、不可失去的宝物。
“这样做真的好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有质问色彩的慵懒声线只会有那个女人吧。
“安娜 尼古拉斯,你是在质疑我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按理来说你应该对那个灰蓝色的芬里尔之子恨之入骨才对,为什么‘事到如今却又这么人道主义了呢?’之类的。”
“......因为已经完成了交易。”
“交易?”
说罢,阿尔伯特离开了画布,从身旁桌子的第二个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小皮袋。
“这是?”
“狂猎之王手里的结晶...防风之国的领袖防风氏为了协助夏禹王而从天上偷下了‘灰’。”
这些‘天之灰’成为了疏通大水巩固河道的关键,而这也是造成了他的死因。
“光是听上去的话,感觉很像是单纯的水泥呢?”
“或许吧,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就是建造‘禹城’的材料之一。”
“你也想要学那位伟人王,化干戈为玉帛吗?”
“别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谁会用这种宝贝去干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我想到的是另一种可能性,一种更加有效率的用法。
“你还真是现实啊。”
“光是杀了那只芬里尔之子,死去的孩子们也不会回来,既然这里有了新的可能性,那么放他一马也是合理的答案。”
只是我们还是太小看那位狂猎之王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玩意是在那只芬里尔之子屠杀前一晚,送到我手上的,我本来还纳闷他信里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结果第二天就出事了?按你这个说法,那个老人简直就像是能够预知未来一样呢。”
“...如果真的有这种事的话,那他和奥丁又有什么区别。”
但如果不这么解释的话,还真就没有一个能令人信服的答案...
“你的那只眼里到底看到了什么,狂猎之王...乔夫 亚娜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