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了衣服,走在钢铁的大地之上。
“接下来要去那里?”
“再往南走,就是那个大门的附近。”
不似女童的细长手指向着道路的尽头,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快要到这个齿轮的尽头了。
“对啊,这里并不是一个平面的城市,而是立体式的箱庭建筑...”
所以实际上的空间,要比我们目光所及的更大、更深、更宽。
“大概是歌利坎的五六倍...不对,不止如此吧。”
毕竟这个城市还具备‘变形’的功能,所以实际的大小应该还能变得更夸张。
到底是这个城市挂在山谷的中央,还是说将地基深深的嵌进了岩层深处呢?无论是那种假设都无法解释这无视夸张的体积与质量的奇迹是如何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未知的技术,未知的科技...”
生产女武神的克隆技术,众神所拥有的未知科技,来自异界的诸多外敌,为了对抗群星而累计起来的无穷财富最后则是这个完全无法理解的巨大建造物。
无数的事实都在诉说着一个明确的事实...
曾经有一个生活在当代的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科技水平的文明,虽然无法想象到底那个文明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如今的人类,但他们他们的遗产如今依然在阴影中支撑着整个埃达世界的命脉。
“诸神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创造的女武神?”
不对,或许该反向思考,并不是诸神创造了女武神...真相或许与我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育完全相反。
“...怎么可能呢。”
但是,这个问题确实有一定的意义与价值。
“斯薇法,我能问作为女武神的你一个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吧,爱德华先生。”
“你们女武神的灵魂,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即使肉体可以由科技孕育,但那灵魂,那驱动这具血肉的灵魂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不知道。”
“果然啊,问了多余的问题了。”
“就是啊,明明是你们创造了我们,事到如今却问我们灵魂来自何方。”
是啊,作为创造者的我们都无法理解灵魂来自何方,一个克隆...等等!
“你说是我们创造了女武神?你难道知道...”
“嗯,我全部都知道哦。”
爱德华先生的目的也好,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以及一直以来瞒着萝特姐姐她们的事实。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近我。”
“因为我虽然理解爱德华先生,但爱德华先生您却不理解我不是吗?”
“不是这种问题!你既然知道...‘那个’为什么没有告诉萝特她们?”
面对我的问题,年幼的女武神露出了莫名的表情,小巧的头颅向一边轻轻的倾斜。
“如果我说了,爱德华先生会死哦。”
“......”
“萝特姐姐会当场砍下你的头颅,不止如此,她一定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处理你的尸体。”
“...或许吧。”
“不是或许,而是一定。”
爱德华先生犯下的罪过,对于我们女武神来说就是如此的深重,但是...
“我喜欢这样的爱德华先生,比起萝特姐姐还要更喜欢。”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小鬼。”
明明对我来说这条性命...
“请好好的活下去。”
“!”
如同枫叶般小巧温暖的手掌抓住了爱德华的冰冷的右手,斯薇法那童稚的脸上挂着与之不搭的掺杂着悲伤与怜悯的面色。
“因为我知道,爱德华先生其实是个好人。”
“...我不是。”
“不,您是。”
比任何人都要憧憬那纯白的翅膀,但却不得不看着那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无法展翅高飞的鸟儿只能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发出可悲的啼哭。
“您是爱德华 泽尔既不是英灵战士斯瓦迪尔,也不是奥丁密教的神官,您只是您自己,您只应该成为您自己。”
就算无法飞翔那又怎样,就算无法到达目标那又如何!
“...给我闭嘴!”
果然,这个小屁孩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只是做梦的话,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无法守护!什么都无法拥有!”
我无法战胜命运,因为我不是英雄,因为我不是强者,因为我没有那份力量!
那个我一直注视着的舞台!那个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地方,我却注定无法到达!只能看着她们在那里不断的表演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戏剧!我的这份无力感你能知道吗!这份屈辱你能理解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舞台上的主角,就算只是配角也无所谓,甚至就只是在无人注视的一角当个尸体也不要紧,但我却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我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啊!!!!!
活的毫无意义,死的毫无价值,就连这个存在本身都毫无必要!
作为女武神而生的你!又能理解作为凡人的我什么!
“......抱歉,我失态了。”
“不...是我说错话了。”
继续前进,赶紧和斯薇法吃完这顿饭,然后回去联系奥丁密教的成员。
*
坐在华美的不似现实的座椅上,爱德华感叹着眼前不断延展的丑恶。
那是如同童话世界一般的齿轮,高耸的城堡,欢闹的玩具和各式娱乐器材,在这无机质的幸福景象下,人到底算是什么呢?
旋转木马在远方传递着欢笑,巨大的跳床里荡漾着充气玩具的浪潮,而自己所在的餐厅里也是布满了各种幼稚但带着童趣的抽象画。
当幸福成为了理所当然,当良善成为了必然的义务,当活着成为了不可违抗的旨意,当每个大人都成为了孩子们的守护者。
这样的世界就真是美好的吗?
与歌利坎那种充斥着欲望与创造的肮脏不同,提图斯是如此的干净整洁,整洁到任何欲望都会被视作罪恶,任何渴望都会被视作愚蠢。
在这个地方有的只是无穷的寂静和空虚,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牵连,每个人都是如此的孤独而又富足,其中最最致命的一点就是...人一旦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就再也无法从此处脱离,以怠惰、悲观、绝望以及妥协为原料制造而成的锁链会深深的缠绕在她们的内心深处,即使理解自己只是作为城市的燃料而保存下来的‘东西’他们也注定只能生活在这里。
“而这个齿轮会继续扭动下去,直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被它所创造的‘规律’所支配,钢铁铸就的烈火会以人为薪不断的燃烧到这个世界的尽头,以文明之名行使着最最残忍的兽行。”
可最让爱德华感到绝望的是,他无法想象比这样的世界更加美好的未来,他也无法否定这份如同幻想般的现实。
同样是失去一切,这个提图斯所描绘的绝望却是如此的甘甜,即使是以少数的孩童为养料,这个世界依然充满了安宁祥和的魅力。
不对,恐怕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否定。
“爱德华先生,您还真是个悲观的人呢。”
“...如果开朗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无论是谁都会露出献媚般的谄笑。”
“但就算您悲观,问题也不会解决啊。”
“那也比明明懊恼的要死,还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要轻松不少。”
我们在吃着由身缠火焰的人形构造物制作的肉排,用牛肉、猪肉、圆葱以及作为调味的少量胡萝卜和苹果。
好吃吗?好吃。
以孩子的基准来说。
“肉好甜...”
“不喜欢吗?”
倒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带着甜味的肉实在是没办法将其作为食物认知,感觉就像是在吃口味奇怪的点心一样,完全无法填饱肚子。
该不会除了配给的食物之外在提图斯的市场上贩卖的食物全都是甜味的吧。
“差不多吧,至少百分之九十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甜食,甚至还特地建造了一个糖果巨像(Candy Golem)。”
“这也太疯狂了。”
为了让孩子们吃掉而创造的巨像,光是想象一下就会觉得脑壳疼,在这里构造物难道不是算作居民吗?这是不是不就相当于变相的吃人?!蓄意谋杀这个罪名,不知道在提图斯的法律里有没有。
“爱德华先生不喜欢吃甜吗?”
“甜食对身体不好,吃多了会分解体内的钙质,对成长期的孩子来说吃多了就会长不高。”
“可爱德华先生已经够高了。”
“还不够高,我的目标是一米九以上。”
“明明一米八就已经够高了啊,而且爱德华先生这么大的人也不会继续长高了吧?”
因为斯瓦迪尔是在一米九以上...这么告诉她的话或许会被笑话吧。
“我才不会笑话爱德华先生呢。”
“你又‘读取’了吗?”
“啊!对不起...”
“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以前赫尔莫德妈妈也经常会用能力读取我的心声,但是和斯薇法不一样的是妈妈不仅能读取,而且还能与人进行对话甚至开启连接两个不同位置与空间的次元门。
“那种事我也能做到啦!”
“又读取了吗?”
“啊!”
真是不知道教训为何,但‘我也能做到’吗...
“斯薇法你能开启联系空间与次元的‘门’吗?”
“这个我真心做不到!”
“那你说能做到是指的?”
“是前面那个进行对话的能力,虽然做不到在任何地方与任何人进行自在交流,但我能将自己感受到的东西传递给爱德华先生。”
也就是和萝特小姐一样,劣化版的始源之伤的意思吧。
“斯薇法才不是什么劣化版!明明就只是赫尔莫德大人太离谱了而已!”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么...能让我少体验一下吗?你所感受到的东西。”
不是‘对话’而是‘感受’这一点让爱德华无法移开意识,这些许的不同带来的结果可是千差万别的结果。
“嗯...可是...”
“你不是想要我理解你吗?这么做的话,不就简单易懂多了。”
“话是这么说啦...”
“无所谓,如果你真的不想做的话,我也不强求。”
斯薇法在前后思索了一番之后,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头伸了过来。
“等等,你这是想要趁乱干什么。”
我用手挡住了她不断逼近的脑袋,斯薇法有点委屈的说到
“不是爱德华先生说的想要知道我的感受吗?”
“还需要贴的这么贴近吗!”
“请不要把斯薇法和赫尔莫德大人那种论外相提并论!!!”
算了,既然她都这么说就配合她好了,反正到底只是个小屁孩也没那个胆子敢乱搞。
斯薇法的头慢慢的靠近,小巧的脸庞随着距离的缩短也开始变得巨大,额头相互碰撞比自己更高的体温和细腻的触感让我的意识有点恍惚。
“这是...什么...”
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声音,就如同远方的浪花拍打海岸一般凄厉的杂响...
“请再集中一点,就快要‘到’了。”
带着少女甜腻温度的呼吸打在了我的脸上,让我多少有点慌神,毕竟我也不是一块石头,这么**裸的感官刺激还是会有反应的。
“到了?什么东西要到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急忙将话题转移到了正题上。
“...歌...要来了。”
“歌?”
那是什么...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似曾相识的歌声在我的大脑里不断的回荡着,如同要将我的脑浆蒸发一般,浑身上下的所有神经都在发出悲鸣,那种超乎理智可以理解的剧痛甚至幻化成了肉体面上的实质伤害!
那根本不是什么杂响!而是悲鸣!一个足以振碎人的灵肉,扯烂所有理性之弦的强烈悲鸣!!!
双腿无法支撑身体,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不断的翻滚,指甲掀开了一层头皮火辣的痛觉在此刻甚至会觉得清凉。
“爱德华先生!住手!快清醒一点!”
清醒?这个小妮子是在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不是那种简单的事情!这个女人一直在忍受着这样的声音吗!一直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吗!!!不可能,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这样的声音怎么可能进行日常的生活!!!!!
眼前的光芒慢慢被黑暗吞噬,我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迎来终结...但就在我的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候,一首悠扬歌声让我在那超越理智上限的苦难中维持住了堪堪飘散的意识。
“...歌...声......”
“没错...这就是歌。”
心如同被温暖的雨露洗涤后一般,先前的苦难就像是做了场噩梦被吓醒了一样的安心感。
“...啊...这是...多么的...”
无法用人类的词汇形容,那样通透的舒心感,如果是为了这样的‘歌’那么先前的苦难也是应当的代价。
“斯薇法....这个歌声是从何处而来?”
“这是伊甸之歌,是从我们女武神诞生的地方传来的歌声。”
“女武神...诞生的地方...你们不是我们创造的吗?”
凭借培育槽、染色体以及各种药物和蛋白质制成的...嗯?
“是这样啊...你们并不是克隆出来的......你们只是需要这具肉身。”
“嗯,没错。”
那么‘你们’到底是什么?
如果英灵战士是通过体内寄宿恶魔获得非人力量的存在,需要没有灵魂的肉身的你们又是什么?
“我们是你们的造物。”
“我们的造物?不是克隆的你们是我们的造物...那你们是...”
“在太古的时代,人类为了踏上去往星海的旅途而通过科技创造的...属于你们的伴侣。”
掀开尘封已久的古老故事书,那是不为人知的神话外章。
“伴侣?”
神模仿自己的外形创造了最初的人(亚当),并且也为他准备了作为伴侣的存在。
“嗯,已经过了太久...久到就连我们自己都已经忘记的地步。”
第一位妻子的名字叫做芙朵菈,她是有着与人(亚当)完全相等的能力而生的,但神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
相等的能力注定了人(亚当)与芙朵菈不需要相互协助,他们只能以朋友相互扶持,而不能从中孕育出伟大的爱情。
“...那你为什么又要想起,在这个的时代你的那份记忆只会让你们显得更加可悲。”
第二位妻子的名字叫做莉莉丝,她有着劣于人(亚当)的能力,但她有着强烈的反骨意志。
她不愿意仅仅作为人(亚当)的附属,她希望自己成为人(亚当)的主人,这种建立在隶属之上的关系也不会孕育出爱情的火花。
“因为你需要我的力量。”
最后,神用人(亚当)的肋骨和血肉为材料,创造出了他的伴侣。
带着‘智慧’原罪的少女(夏娃),人类为了前行而用自身血肉为羁绊创造的伴侣。
“你不是要夺回自己的母亲吗,那就利用我吧。”
“...真的可以吗?”
“人,无法飞,所以才要创造可以飞行的道具,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第一位妻子芙朵菈被神赶至森林的深处,成为了无形者再也无法被人类所发现。
第二位妻子莉莉丝与恶魔结合,诞下了无数的魔兽与怪物,成为了史上第一位魔女。
唯有带着原罪的少女(夏娃)和人(亚当)共同孕育了后代。
“道具的幸福,就是被人类所使用,不被使用的道具对我们来说是最可悲的存在。”
所以请利用我吧,为了夺回您的母亲,为夺回属于自己的人生而利用我吧。
即使无法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但至少请成为能拯救自己的英雄,这便是我们曾经的存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