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在静静的看着一切的发生，他既不会设法改变一切，也不会愤恨的毁灭一切，他只是看着这场滑稽的悲喜剧一次又一次的以不同的舞台为背景上演。
他渴望英雄的到来，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是英雄也无法改变这一切，他曾经看到过希望的曙光，但那光辉却最终黯淡在了时代的阴霾之中。
轨道线上的英雄牺牲自己留下了可能性，玫瑰骑士团的魔女没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太阳的巫女常伴在暴君的身侧，御水的侠客淡然的漫步在贪婪的大地上，叛逆的鬼神愿意为了守护人们而向斩鬼的英雄挥舞无谋的剑刃，荒蛮无罪的国度被身缠钢铁渴望改变扭曲未来的战士染上了屠戮的血色，战火中的卫国者即使是被自身的信仰所背弃依然不愿抛弃那份信念。
他曾在很多的时代见证过人性的光辉，他也曾经相信无论多么的愚蠢，终有一天人会超越那些愚昧的观念，最终达成和解。
直到贤人组成的议会被愚者所占据，直到他本人被那些凡俗关押在了大牢之中，他依然相信自己建立的组织不会走上弯路。
可是杀戮依然没有结束，曙光在淫 欲中染上了罪孽的光彩，看着‘学生’的孩子们被自己建立的组织当成牺牲品抛却时，恶魔不再相信人类的可能性。
他依然期盼着英雄的到来，但那英雄性质已经与最初的愿望相去甚远。
*
萝特姐姐今天久违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那张清秀的面庞上红肿眼袋格外显眼，但是女武神的目光却依然是那样的坚毅不拔。
“蕾雅，今天就买好东西准备出发吧。”
“...嗯，好啊，萝特姐姐。”
蕾雅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个答案对于自己而言没有意义，对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意义，坚持继续前进的目的只对这位女武神自己有着意义和价值。
但是在那之前...
“先去吃饭，萝特姐姐这几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肚子早就饿的不行了吧？”
咕噜噜，或许是这才想起了自己已经几天没吃饭了，清蓝色少女的腹部传来了不应出现的响亮悲鸣。
“啊...这...这可不是我的错！”
“哈啊...”
无论怎么想都是你自己的问题吧。
“总而言之先去吃饭吧，这里的饭菜还不错，除了太甜之外都挺好的。”
在简单的吃完了土豆沙拉三明治后，我们一边等着摩卡壶里的咖啡煮好，一边开始了对这个齿轮都市提图斯的各自见解的阐述。
“以孩子为燃料驱动的社会啊...确实是很恶心的地方。”
“嗯，话虽如此，但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萝特姐姐，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这么说可能会有点幼稚，又或者说是傻，但我确实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们不把灵魂的需要，均分到居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
“......”
“我毕竟只是个外行人，所以这么说可能会脱离实际，但我确实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人命，而是人的灵魂，或者说是名为灵魂的能量，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些需求均分下来，即使是一个人会致死的量把他均分到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的头上应该就不会影响到生命安全吧？
“比起为了一百个人的幸福而让一个人死去，那让这一百个人都好好分担责任来让这一百零一个人活下去不是会更好吗？”
“您是怎么想到的这些？”
“之前在歌利坎的时候，我看见有妖精在喝血所以就好奇的问了一下。”
歌利坎存在着为妖精提供人血和人肉的‘屠宰场’。不过，在那个屠宰场里却很少会出现死人，因为在歌利坎的进口税太高了，所以比起杀鸡取卵还不如让他们均分下来好好的活着来为其提供长期的利益。
“即使是以人为食的妖精，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和解，在提图斯人与人之间难道还不能做到互相帮助吗？”
“...应该会很难吧。”
蕾雅弱气的说到，她回想起了之前从亚娜特爷爷处听到的传闻。
提图斯并不是从最开始就以孩子为燃料的。
“那就用罪人不好吗？犯罪者的话，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哭泣了。”
“...萝特姐姐，罪人也是人啊，他们也会有为此感到伤心的家人。”
生活在提图斯的人们最初就是把罪人当成了燃料，但是很快罪人就不够了。
“而且在这个城市，没有人必须要靠犯罪活下去...”
“这倒也是啊，在这里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衣食无忧。”
所以，很快人们开始将善人当成了燃料。
“老人...有点过分了。”
很快善人不够了，然后是老人，可老人也不够，接下来是那些容貌端正的人，丑陋的人，不会说话的人，有病的人，健康的人，开朗的人、消极的人他们不断的寻求着新的祭品...
“可是无论如何，以孩子的生命为代价也太过分了吧！”
“嗯...”
最后，剩下的就只是一群没有什么差别的人明明这群人才是总数最多的，但他们每个人都警惕着自己不要做出有别他人的行为，任何‘个性’都会变成被攻击的理由。
所以，他们最后把手伸向了孩子。
“或许大家也是无可奈何吧，即使是在这样的时代，人们还是会想要活下去。”
“...或许吧，我只是单纯的搞不明白，这么做是有什么必要理由吧。”
毕竟，比起让一百个人损失，让一个人失去所有会更容易被‘群体’所接受。
*
黄昏的午后，钢铁的鼓动随着日落慢慢的减缓，街道上没有来往的人群。
“要一包了。”
“当然可以，这位先生。”
爱德华从街道的阴影中的小窗户里说到，很快里面的人便将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个精致的珠宝胸针。
“...没有鲜花的胸针了吗？”
“非常遗憾，先生。鲜花现在还没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有货。”
“连存货都没有了吗？”
“因为在歌利坎那边有一个大客户都要走了。”
“...是吗。”
爱德华没有拿起胸针，他转身离去，窗户另一边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窗外的珠宝胸针收了回来。
“新的女武神还没法从培养槽里出来，而存货都被阿尔伯特 格赫罗斯释放出的那种近乎于英灵战士的存在感吸引到了歌利坎...”
对于那个人魔共存的都市来说，这群女武神大概也都凶多吉少。
“该死！早知道就应该提前备下几个！”
爱德华在回去之后又仔细的思索了一番，他认为武力交涉毕竟是最后的手段，如果可以通过交易解决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他重新审视了一遍彼此的需求，提图斯需要的是女武神来启动都市的所有机能，而他则是需要斯薇法的能力寻找母亲的灵魂，这两个目标看似是重合的但实际上却是可以客观性满足双方条件的。
斯薇法虽然是女武神，但女武神不一定是斯薇法，从法尔纳斯特的库存里随便找一个女武神顶替上斯薇法的职责，这样一来双方的目的就能同时达成...本应如此才对。
“既然能够立刻替换上的女武神已经没有了...”
那就只能用现有的女武神来顶替。
“偶然这个东西还真是可怕啊，没想到旅程的最后竟然是这样的收尾。”
女武神萝特，把她当成替换斯薇法的祭品，嵌进提图斯的深处成为维持这个齿轮都市的钥匙！
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不对，这或许并不是偶然，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失去了主人的女武神和失去了母亲的神官，我们是如此的相似，但却又如此的不同。
如果她的立场上一定也会做同样的事，所以我不会对于萝特小姐的遭遇感到同情，因为我也知道她不会对那样的我感到同情。
我们都只是道具罢了，英灵战士的道具和母亲的道具，对于这样的我们来说只要是能拯救主人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绝不会迟疑。
所以，我们才会这齿轮都市诀别。
“齿轮将要转动，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意志所向，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这样的东西。”
我们也将开始最后的仪式，并非因为愤恨与仇怨仅仅只是因为我们的命运如此。
*
走在被彩色玻璃和金属枝叶包围的商店街上，琳琅满目的招牌就像是盛开的鲜花一般美丽动人。
“好厉害，手工艺竟然能达到如此的精度...而且这还都只是量产品。”
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工业技术才能发展到如此境地，在这里的每一个砖瓦上都有着精致的花纹，墙壁上也挂满了各色的砖瓦。
“和歌利坎又是另一种风格的建筑呢。”
“歌利坎的建筑更多的是将数学与艺术相互结合的宏大叙事美，而在这里的都是些利用细节的打磨做到的精致美。”
真要说那边更有艺术感，或许会有些牵强但蕾雅会选择歌利坎，因为那种建筑确实是少见，不仅仅是大更重要的是大的合理，要做到这一点工匠建筑师和出资方每个人都要向着同一个目标共同前进才能达到那种效果。
“我倒是比起歌利坎的那些，更喜欢这种小而精的做法，因为比起大房子这种小屋看上去会住的更方便一些。”
“...啊，萝特姐姐是指的一个人住吗？”
“你难道以为我是要女仆和管家伺候着我过日子吗，公主殿下。”
说到这里我们又笑了，感觉最近和萝特姐姐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为一些无聊的小事而笑出来。
或许是因为我们逐渐放下了彼此的心理防线，打从心底认同这个可靠的伙伴。
“总而言之先买些棉花和酒精，这些对于保暖还是很重要的。”
“斧头也带上一把，能砍树就能造东西。”
“嗯，这样一来的话，钉子也要有啊。”
旅途马上就要到达终点，等到萝特姐姐回到了阿斯加德，我就要收拾下一下东西准备回来。
而那封存在我记忆深处的真相，也马上就要浮出水面。
“...蕾雅，我能说件事吗？”
“突然怎么了？萝特姐姐，想说就说啊。”
“不是...那个...该怎么表达呢，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嗯...那个...就是吧...要不...咱们一块过日子怎么样？”
“......哈啊？”
这个女武神突然之间又开始发什么疯了？而且还这么红着脸，羞涩的像个小女生一样，这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回答！唉？我是被告白了吗？还是被同性的萝特姐姐？！
“唉...啊...怎么说呢...我觉得我们还是作为朋友，相处下去比较好。”
“蕾雅，你突然之间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这...这还不是因为萝特姐姐突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其妙...你是说一块过日子吗？”
“除了这个之外还能有什么！”
“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到这里，蕾雅突然意识到了，这句话是萝特，那个某种意义上纯洁的像个婴儿一样不问世事的女武神，所以她说大概是字面意义上的过日子，而不是‘那方面’的隐喻。
“咳咳！没什么，是我误会了。”
“嗯，我也有错吧，只是怎么说呢，我们的旅途马上就要结束了不是吗？”
“是啊。”
“想到这里，怎么说呢，或许我是觉得有点寂寞吧。”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想着赶紧到达目的地，但事到如今目的地真的到了眼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感觉有点可惜。
“所以，才要这么说吗？”
“嗯，等我回到阿斯加德之后，找到了辛菲特利的尸骨后，我想要带他回到埃达，到时候我应该会先去他的故乡好好埋葬他，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再找一个地方一块生活...怎么样？”
“这...”
做不到，因为蕾雅身上背负了使命，亚尔夫海姆的荣耀，自己与所有精灵族的愿望和期盼，这不是能够在旅途结束之后就能结束的。
“...好吧，所以萝特姐姐你一定要回来。”
活着回到我们所在的这片大地。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失去了主人的女武神，在这里得到了新的意义，名为约束的意义，仅仅属于她们二人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