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生的手就这样怔怔的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毕竟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不会再天真的相信对方的缓兵之计，谁愿意在这寒冷的夜独自一人扫着大街还拿不到薪水呢？大饼到嘴里才是香的，李佑生皱着眉头。
“我不管！”
少女赤红的眸子注视着李佑生，那如同死水一般平静的眸子只让李佑生感觉像是有股电流窜过身体，浑身发麻，他本能的咽了咽口水，只是气势比之前弱了些，毕竟对方食指与无名指之间夹着的那张银行卡实在太诱人了，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
“实习三个月，考察通过后，实习期的工资加上绩效会一同汇给你，如果不通过的话，虽然会发工资，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了，今天是你三月实习期的最后一天，你确定你不干了吗？”
“这么多..是多少?”
李佑生迅速捕捉到话语中的重点，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快要走投无路的李佑生仿佛看到了生的曙光，下个月他就要交不起房租了，在华坛市这样遍地黄金的地方，能花一千块租一间房子已经非常不错了，少女竖起了一根手指，李佑生咽着口水。
“你去不去上班？”
少女的眸子没有从李佑生身上挪开，而是毫无波澜的盯着李佑生。
“你会不会给钱?”
“会。”
感觉少女领导没有撒谎的样子，李佑生穿上了那件反光背心，走出了办公室，当他离开办公室的刹那，他似乎想起自己最在乎的有多少还没有得到答案，他想要转身询问，但是办公室的大门却突然紧闭。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走出来？李佑生抱着这样的疑惑，明明自己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却下意识的走了出来，就因为心中突然莫名的相信了对方说的话，李佑生摇了摇脑袋，反正对方已经答应会给钱了，可仔细想一想，之前少女领导搪塞自己的时候可没说过三个月实习期过多久才会把工资给自己。
“我怎么有种被忽悠了的错觉？”
李佑生一边思索一边朝着大楼外走去，环卫局分配给他的区域距离有些远，不过好在局里会给这些区域过远的环卫工配一辆脚蹬三轮车。
李佑生熟练地骑上了那辆陪伴自己三个月的三轮车，车后面的平板上摆放着他扫大街用的各种工具，他用力的蹬着脚踏板，生锈的链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李佑生毫不在意。
华坛市，因为建造在山上，所以导致这座城市就像一个法坛一样一环又一环的向高处建造，也正因为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这里的上坡路极其多。李佑生紧咬着牙关，把吃方便面带来的能量消耗殆尽。
“..呼..哈...”
李佑生望着属于自己打扫范围的街道，这是一条学校旁的美食街，这个时候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灯火通明的街道热闹非凡，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情况，李佑生把三轮车停到指定停放区域，坐在车板上打着哈欠。
一般这个时候李佑生不会去打扫街道，因为没必要，即便扫干净了过不了多久又会被弄脏，他听着四周学生们讨论着游戏，聊着班上哪个女生暗恋谁这些青春期少年少女们常有的事情，他若无其事的拿出手机，看着推送过来的新闻。
他并不在意被人议论年纪轻轻就出来扫大街，他并不是华坛市的本地人，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座所谓遍地黄金的大城市来想要闯出一片天地，当然，现实就是扫大街，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的，他能混口饭吃已经谢天谢地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画面，什么某女星被偷拍到与陌生男人私会，什么家里的哈士奇竟然会和猫一样走路这样的无聊事件，李佑生的困意更浓了，他躺在车板上依旧刷着视频。反正今天过后，他依旧打算辞职，偷一天懒也无所谓了，毕竟整晚熬夜对身体不好，自己年纪轻还好，但上了年纪谁知道会不会一身毛病，他不想损耗自己的身体再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
察觉街边路灯暗下，那些吃宵夜的顾客散去，商户们纷纷简单的将自家门前垃圾扫在一堆后，关上了门，李佑生这才撑起自己的身子，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捡起手边和自己躺了半天的扫把朝着美食街走去。
因为这里摊位众多，地面上长年累月积累沉淀下的油垢格外黏鞋子，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鞋底被拉拽着，不过他上学那会也经常出没在这样的街道上，所以也不太在意。
“孩子的学费..你到底攒够了没？”
女人有些尖锐的嗓音从李佑生左边的卷闸门后传来，而过了许久，才传来男人重重的叹息。
“...这里门面费太贵了，根本挣不着钱，过两天..我想想办法吧。”
李佑生笑着摇了摇头，想着这世间并不是他一人为钱发愁，他也就释然了不少。美食街人来得快，走得也快，等最后一家店铺拉下了卷闸门，李佑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扫大街。
他一路走到了美食街的尽头，从这里扫回去，刚好可以直接骑车回去，他拖拽着垃圾桶，突然冷清的美食街只有他那垃圾桶塑料轮子压着石子发出的细微声响，他熟练的清扫着街道，虽然不情不愿的干这份活，但既然干了就得做好，毕竟那时候拿到工资才会问心无愧。
卷闸门后倒是时不时传来商户们吃饭的声音，美食街忙起来，饭点这些商户根本没功夫吃饭，只有到了闭市的时候，他们才能吃上两口尚有余温的饭菜。这条街的商户已经习惯每晚十一点半钟响起的扫地声了，有一家半关着卷闸门的炸串店主蹲着身子探出了头。
“哟，小伙子，吃点？看你怪辛苦的，年纪轻轻就跑到华坛闯荡。”
“吃的..”
李佑生望着店主手中的碗还冒着热气，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毕竟那一袋方便面带来的能量在之前爬坡的时候就用光了，现在的李佑生饥肠辘辘的，他之所以在美食街生意最好的时候选择在旁边躲着，就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把最后一点点资金用在了这里。
“喏，拿着，卖剩下的，别嫌弃哈。”
李佑生不是顾面子的人，他直接把扫把丢带一旁的墙角，朝着炸串店主的门面走去，那塑料碗中斜躺着的几串炸肉在他眼中如同至宝。
“谢谢了..”
虽然炸肉串已经冷了，但是李佑生还是嚼的有滋有味的，他也很庆幸自己的区域划分到了美食街，这样的施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里的人似乎把他当成了落魄华漂的可怜人，年纪轻轻的出来扫大街，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来，坐坐坐，时间还早着呢，陪叔聊会天。”
那个炸串店主笑着从店里取出两个小马扎，李佑生知道这位炸串店只有这个男人一个人经营，前一个月来这里上岗的时候，他瞧见过这个大叔忙的满头大汗的模样。
大叔的皮肤黄里透着黑，粗犷的五官凑在一起却没有一丝凶狠，反而显得很憨厚，他这三个月时不时就会拉李佑生过来聊聊天，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毕竟一个人在这里生活，难免会感到孤独。
“喝酒吗？”
“上班呢，叔。”
李佑生毫不客气的把肉塞进嘴里，嘴巴嘟囔着推辞着，大叔笑着自顾自己起开一瓶啤酒，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嘴巴吹了大半。
“哈...舒坦了，小伙子，有没有兴趣来我店里兼职啊，总比扫大街强不是吗？”
李佑生拍了拍自己得大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美食街如此之多的就业岗位，自己为什么就忽略了呢？他一把抓起三根肉串，豪爽的一并吃完。
“明天，明天我就来帮叔，刚好我也不想干了，偷偷问一句，包吃住吗？”
“只要你愿意和我挤一张床，就包吃包住了。”
大叔脸上带着坏笑，当然这种笑容并没有恶意，李佑生也是微微的笑着，二人借着卷闸门后微弱的灯光吃着肉喝着酒。
“想当年叔也和你一样，打算在华坛闯事业..嗝，谁知道..谁知道只能卖串串...”
过了良久，大叔被自己灌的肚皮鼓胀，不断的打着酒嗝，李佑生就这样被对方勾肩搭背的聊了很久，起初李佑生还能笑着回应着，但时间久了，他觉得这大叔似乎一直在重复那么几件事情。
“叔，早点休息吧。”
李佑生搀扶着喝的醉醺醺的大叔，对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还是挺喜欢的，毕竟他会时不时的给自己一口饭吃。
“妮子..妮子...”
大叔嘴角还挂着口水，嘴巴里嘟嘟囔囔着，李佑生吃力的支撑着他的身子，炸串店的门面不大，光是用来炸串的油锅就占据了门面的大半，李佑生艰难的将大叔运进了店内，里面还残留着炸肉的香味，李佑生贪婪地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
“叔，你的床在哪呢？”
狭窄的空间里，二人跌跌撞撞的，李佑生稳着大叔的身子，寻找床铺的位置，大叔挥着手，把门面后的帘子掀起，比门面略小一点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被子上积累着一层油渍，木头小板凳上放着一份报纸，上面压着的是一个已经有些看不太清内容的相框。
李佑生无意的瞥了一眼相框，看到相框内隐约看到店主那浑圆的肚子，以及一个小女孩模样的身影，他心中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这种感觉不好言说，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当他的眼睛瞅见那报纸的一角一张小小的照片时，他内心不由的感觉有些熟悉，报纸上的照片与相框中的女孩..穿着相同的衣服，或者说是那报纸上的照片正是相框中的那张，只不过略微裁剪了些，没有了大叔的陪衬。
而那报纸一角处的寻人启事四个字让李佑生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