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着修炼的方殊睁开眼，往后看去，老者凌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起身微微俯身，疑惑的望着他，距离上次炼化那奇丹还不足十天，按规律这个点来该是为了其他事。
程老祖并未出声为他解惑，而是展开他那雄厚的神识，锐利的撕开少年身上所藏拙的每一处隐秘。
方殊脑海似针扎脸色发白，不由得痛哼出声来。脑海深处那朵血色的花朵，撑开阵阵霞光，护着他的神识，令他感受到的痛苦轻了不少。
程老祖盯着那朵在少年脑海中的花已经近乎凝实，眼中露出明显的喜悦，伸出舌头舔了舔暗黑色的唇，嘴角已是迫不及待的笑意。
“好！好！好！”连叹三声好，手一挥，一股力量卷起方殊与他一齐从屋中消失。
方殊没有抗拒，也是毫无还手之力，眼前一花，身处的空间已然变换。四周白雾盘绕，脚下是一朵凝实的白云，透过缝隙往下看，茂密的树林，高耸的山脉，巨大的山上之城。
“这是城上？还有元婴的挪移之术吗？”少年心中暗暗惊叹，他虽是金丹境，但是城内禁空，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醒的立于高空之上。心里稍稍平静，神识散开，向着四周扫去。
他第一次完全将神识散开，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近百里，而再往外，好似撞在一处屏障上，把他挡了回去。
离方殊不远的云雾中心，程老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个古朴的黑色小旗子，摆成一个数十丈的整体呈一个花朵形状的阵法。阵法一成，一道道黑色雾状死气冲天而起，化为一处又一处的锁链，漫天挥舞着。程老祖指尖一弹，一块雕刻着狰狞鬼面的玉佩飞出，落在阵法中央。【砰！】玉佩触地即碎，紫芒亮起，一朵有着血色花瓣，其上蔓延着紫色纹路的花浮于一大片血色土壤上，黑色锁链似有所感，哗啦啦，所有的链子都疯狂的冲向那朵花。同时血色土壤大展其芒，将隐隐有所动的花镇压了下去，而后黑链欺身而上，缠在其上，本就不明亮的紫芒飘荡起来，如走入尽头的火焰，渐渐熄灭下来，最后只余下了一丝光源。
方殊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花被镇压下，心中隐隐升腾起丝丝怒火，一瞬间扑上去跟他拼命的想法涌上心头，察觉到不对，方殊暗暗运转灵力，使自己思维清明一些。
程老祖那边的事已经收尾，便把视线投向了那个注定成为他突破的踏脚石的少年。恰巧少年也在看着他，两人便对视上了。程老祖盯着那面具下幽静的双眸，看清了那下面藏着的无尽恨意。他清楚自己为何被少年仇恨上，不过是少年的家人为了他的路牺牲了性命，也许用夺走更恰当。他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走到如今的高度，脚下怎么可能没有皑皑枯骨。无所谓，这是他的想法，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实力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程老祖对着方殊笑了笑，手朝着他一指，少年脚下升起一个类似于那个黑旗的小阵。瞬间生出一条条黑色锁链将他四肢锁住，吊在空中。少年似认命了低下头，闭着眼。
“老夫给过你机会了。”笑眯眯的老人开口，手指再次一点，身前的灵气化为一条小蛇，眨眼间钻入方殊的体内。
方殊慌张的睁开眼，引动体内的神识，金丹上的阵法亮起，化为一把尖锐的小刀，直接要将金丹刺穿。可惜先机已失，或者说一开始就被老者看穿玩弄在掌心中，小刀被钻入体内的小蛇一口吞下。
“啊啊啊！”少年瞬间红了眼，全身挣扎着。刚想做些什么，体内被留下的禁制亮起，将他肉体定住。最后他只能死死的瞪着老者，“去死去死！”
听着少年那低沉满怀恨意的声音，程老祖依然只是笑笑，背着手踏空走到被束缚的少年身前，看着他那想要将撕碎仇人却无能只能狂怒的眼神。似乎想起了什么，视线转到那朵妖艳的花上，淡淡的开口，“算算还有些时间，老夫便与你念叨念叨吧。”
也不管少年偏过脑袋，闭眼静默。程老祖望着花，神色似有所忆的开口说道：“你经历过的，老夫也经历过，甚至还要比你更痛更难。”
“那时的程仙还很年青，是小辈中的顶尖天骄；那时的程家也还没有没落，是仙人之后，是当时大陆上一等一的势力。”老人看着下面的城，脸色轻了些，声音也有了些感情。
“天骄程仙血脉返祖，出生便已是筑基，是完美筑基。十岁金丹，百岁就已成就元婴之境，是大陆上年纪最小的元婴。三百年时间斩出肉魂两刀，战力同境界无敌。
诸仙不出，帝境称尊，斩凡已是最顶尖的战力。再给些时间，他有信心斩出第三刀，踏入帝境。”
程仙老祖声音渐冷，“可恨，同为真仙之后的叶家，当时的第三代老祖已经斩出第三刀，进入帝境，不顾规则，直接对程家出手，借口就是几个小辈之间的争执。
那一战，程家十位斩凡老祖全都陨落，嫡系近乎全灭。那一战，断了程仙斩出第三刀的希望。那一战，用血书写了何为背叛。
最后，重伤的程仙找上一位曾欠程家人情的帝，献出苦苦保护的重宝，求得了一个带着残破的旁支去下界的机会。”
程仙望着自己的掌心，接着开口，“本来老夫在这灵气稀薄，法则不全的下界已经做好苟且余生，为程家剩余血脉承个凡国的香火情之后，毫无挣扎，沉浸悲痛的坐化的准备。
原来也是这么做的，庇护着这国。可是啊，老天开了眼，居然给了我希望。有了彼岸花，我有把握斩出这第三刀，以其灵演生死大道，以其身化绝品帝宝，那么我可帝境无敌，复仇不难，甚至还有希望窥探那无上真仙之境。”
方殊看着程老祖那皱巴巴的脸上毫不掩饰的狂热，眼中怒火更甚，想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嘴。
“故事说的不错。”属于少女的那清脆的嗓音响起。
程仙看着方殊身后那忽然出现的身影，并无意外之色，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方殊听着那耳熟的声线，脑海中浮现出少女娇媚的身姿，想回头确认，可碍于身体被下了禁制，动弹不得。
“你觉得我是做错了？”程仙发声问道。
“嗯。”程狸娇媚的小脸绷着，表情淡漠。
“那你这身修为就来的干干净净，没有粘过凡人的血？”程仙并不恼怒，对于同等地位的人他愿意多宽恕一些，也想与其交谈几句，毕竟这上千年来遇到的大修士太少了。
程狸摇摇头，随后看着被吊起来的少年展颜一笑，声音微微起伏，说道：“我喜欢的人，不管做过什么，是什么身份，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她都是正确的。而我讨厌的人，他们本身的存在就是错误的。”
这句话，当年是那人说给她听的，现在，轮到她说给那人听了。
【大人，你说过的话，狐狸真的都记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