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糟蹋的第几个鸡蛋了。”
露米卡妈妈捂着额头，无奈地将支离破碎的鸡蛋壳放进回收篮子里，而那里面已经被鸡蛋壳堆了个半满。
这个物资不充裕的年代，鸡蛋壳也得留下来，以后可以磨成粉添加到面包中。
伊利斯实在是不会做饭，就连打鸡蛋的手都拿不稳。最终好不容易搞出来的‘蛋糕’也是一块硬一块碎、一块黑一块焦的，最后都被露米卡妈妈拿去装起来，留给瑞克尔先生吃。
而小露米卡在品尝了伊利斯的杰作后，虽然嘴上说着还行，但表情就差没把‘我要吐了’给写在脸上了。
不过就算开局不利，伊利斯也没放弃。他对于新事物的学习非常快，在开始尝试做蛋糕的第二天，就成功出炉了一分至少色泽上已经与露米卡妈妈做的别无二致的鸡蛋蛋糕了。
“你就拿着这份蛋糕去给你那个朋友吧，我给你拿个小盒子装起来。”
露米卡妈妈用手巾擦了擦满是面粉的手，然后也给伊利斯擦了擦脸。
连着两天泡在面粉袋里，他的脸已经盖上了薄薄的一层。
“嗯！”伊利斯兴奋地回应道，不懈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
可惜最为痛苦的是瑞克尔先生，为了不浪费粮食，这几天他的晚饭全是伊利斯之前做的‘蛋糕’。
...
在星期一日出后的清晨，伊利斯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去上班了。但有一点不同的就是，他左手还挎了个篮子，里面用油纸包裹着切好的蛋糕。
在街道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越来越靠近咖啡厅所处的市中心，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干净高档，行人也逐渐从步履匆匆的工人变成了穿着西装更加体面的工作者，而路中央的贵族马车也多了起来。
一些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也在前往工作的路上。有的人手里捧着一大叠报纸，四处找大人们换取几个子儿，有的人提着工具箱穿着脏兮兮的马甲，估计是又要去哪里清洁烟囱。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伊利斯对如今的生活习以为常。
今天出门的稍微比平时晚了一点点，当他抵达咖啡厅所在的那条商业街后，远远地就看见路对面的咖啡厅已经开门了。
伊利斯双手提着篮子，左顾右盼来往的马车，寻找时机穿过马路。
一辆马车驶过眼前，上面华丽的装饰暗示了其主人身份的尊贵。而马儿拉着的后座上坐着的人让伊利斯有些眼熟，他的视线跟随过去，认出来那是几天未见的凯莉的贵族恋人。
他的马车就那样驶过去了，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他今天也不打算来咖啡厅喝一杯吗。”
伊利斯这样想到。
那名大哥哥特别喜欢喝不加奶与糖的黑咖啡。
这会儿刚好道路上清空没有车辆，行人们纷纷穿过马路，伊利斯也随着人流过去了。
咖啡厅里，那台一直崭新如初的唱片机正播放着莱明特那边过来的歌曲《山楂树》。这首歌伊利斯很喜欢，不是因为它来自于家乡，而是那股旋律让人感到格外的静谧与美好。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已发出闪光；列车飞快地奔驰，车窗的灯火辉煌...”
伊利斯跟着哼出了这个曲调。
他今天出门前就已经换好了女仆装，所以没去宿舍换衣服。随手将装着蛋糕的篮子放在了吧台内侧，而凯莉正在不远处用机器磨咖啡豆。
她看到伊利斯从家里带过来的篮子，问道：“早上好呀爱丽丝。这里面装的啥呀。”
凯莉的声音比上个星期显得轻松了很多，似乎情绪没那么糟糕了。
“早上好，凯莉姐。”伊利斯也给凯莉打了个招呼。
“这是秘密，下午下班的时候再给你说。”
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蛋糕，既然要送出去的话，一定得给凯莉一个惊喜。于是，伊利斯决定先不告诉她。
伊利斯打开水龙头，用手捧着水洗了把脸，星期一的工作便从此开始。
...
“噔噔咚！”
傍晚下班之后，伊利斯一脚踢开门，把宿舍里正梳头发的凯莉给吓了一大跳。
“干什么呀，吓死人了...”凯莉放下梳子，抱怨道。
“你早上不是问我这里面装的什么吗。”伊利斯窃笑着将藏在身后的篮子拿出来。“现在就给你看看。”
他将篮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的油纸，凯莉也好奇地凑过来脑袋。
“这是...蛋糕？”
金黄色的色泽，一阵鸡蛋面粉的香味扑鼻，被切成四块的蛋糕坐落在中央，周围还有许多蛋糕边角掉落的残渣。
“我亲手做的哦，一起吃吗。”
伊利斯说着，率先拿起来了一块塞进口里。
“唔，好香！~”他的眼睛仿佛冒出了小星星，自己做的料理对于他来说格外美味。
“你不吃吗？”因为嘴里塞着东西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伊利斯看凯莉完全没有动作，便拿起另一块蛋糕往凯莉的嘴里塞去。
看着伊利斯期待的样子，凯莉也只能被迫咬了一小口。
“还行...”
她给出中规中矩的评价，但还是接过蛋糕继续吃了下去。反正这会傍晚刚下班，她也有点饿了。
十分钟不到，两人就把蛋糕一扫而空了。
“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吗？”
舒服地瘫在床上，伊利斯向她问道。
“你问我这个是为...”凯莉一时间稍微有些疑惑，但马上就想明白了。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的。”
她露出这几天难得一见的笑容。
“所以我说了嘛。”伊利斯又从床上爬起来。“有什么不开心的给我说就好啦。”
“其实也没什么。”
凯莉苦笑一下，扭过头看向窗外逐渐变黑的天空。
路过的马车发出咔哒咔哒嘈杂声，而窗户背对着日落的太阳所以并没光线能照进来。
伊利斯突然注意到她的脖颈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那个红宝石项链。他向屋子内扫视了一圈，也没能发现那个项链，明明凯莉一直以来都喜欢戴着的。
或许是被她收到柜子里了吧。伊利斯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所以就没再多想。
凯莉发了好半天呆，伊利斯没有打扰她。过了几分钟，凯莉才说道：
“自小长大，除了我的妈妈，你是第一个平白无故送我东西吃的人。”
“所以有些话，我是能给你说的吧...爱丽丝。”
她重新转回来身子，看向爱丽丝。而这次她的眼睛中悲伤的情绪更深了，跟几天前那时一样。
“当然啦。”伊利斯的神情认真起来。“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那...”
凯莉将眼神撇到一边，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话说出口。
伊利斯只是微笑着坐在床边，双手撑着脸颊，安静地等待着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爱丽丝最重要的人不幸离世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凯莉以极为平淡且刻意的语气说道。
伊利斯愣了一下，既然凯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的话，那也就是说...
伊利斯抓住凯莉的肩膀，用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会好好活下去。”
因为那是母亲最后的愿望。
妈妈一直在看着我，一直在注视着我，她已经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风雪交加的黑夜为我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无论以后的日子有多么艰难，只要多活下去一天，那他依然能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祝福。
所以...
“只要能活下去，那重要的人依然活着，他们从来没有离开。”
凯莉愣在那儿，半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的目光与伊利斯对视着，就这样过了好一会。
“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的，在城市出生长大的你，有着幸福完整的家庭的你...”
“...为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凯莉说着，眼睛中不断闪过怀疑与迷茫。她本来并未期待伊利斯能给出什么有意义的回答...
但伊利斯的眼神太过于真实了，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原本想讽刺的话却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爱丽丝...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们就走了...”
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伊利斯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里泪水已经在打转了。
“你还有我们在呢。”伊利斯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尽管自己还没凯莉高。
“而且，他们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吧。”
伊利斯不知道少女口中的‘他们’是谁，但还是如此说道。
这些话仿佛终于打开了她的闸口，凯莉早已泛红的眼眶涌出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伊利斯的衣裳。
想压住哭声但又压不住，整个宿舍内被她悲伤的啜泣填满。
伊利斯此刻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安抚凯莉：
“没事的啦...只要能哭出来就好了。”
伊利斯以这样的话语安慰着，突然发觉自己自从母亲去世后还从未哭过一场。
“谢、谢谢你...”
哭了好一会，凯莉似乎感觉好受了很多，以哭腔艰难地说出了对伊利斯的感谢。
伊利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看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