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
......
“爱丽丝！”
......
“爱丽丝！？别发呆了。”
“嗯？诶。”伊利斯打了一哆嗦，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他站在咖啡厅的吧台后面，手中是洗了一半的杯子。
“抱、抱歉。”
伊利斯说道，匆忙地将这个杯子洗完，放到柜子里。
“你刚刚怎么回事呀，喊你喊了半天了都不回应。”那名叫他的女仆说道。
“是想起凯莉的事情了吗。”
“不，不是...”
伊利斯摇了摇头，继续洗剩下的杯子。
自己发呆了多久...
“累了就休息吧，反正快下班了。”女仆伸了个懒腰。
夕阳的金色光芒将店内照的明朗，尽管客人依旧很多，一些女仆们已经升起了摸鱼的小心思。
“嗯。”
伊利斯继续机械地洗杯子，没一会儿就洗完了，然后站在那儿发呆。
这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似乎思绪的前一刻还停留在早上醒来时的迷糊之中。
尽管没干什么累活，但他还是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于是就无所事事地听客人们聊天。
人们正讨论着“森普兹。”
森普兹，又是森普兹，不知为何，每当听见这个名字，总伴随着自己身边发生的坏事。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蕾西亚离开了；第二次听到，是凯莉离去的那天。
森普兹只是个地方，和自己的遭遇毫无关系，但伊利斯还是情绪上地将其映射。
森普兹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伊利斯并没有心思去关心。但这几天人们都高声谈论它，使得伊利斯也被动地了解了一些。
因此，他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全名：
“森普兹叛乱。”
或者说，森普兹地区莱明特族裔叛乱。
有人说，要残酷镇压那里的叛徒，从武装反抗者到普通平民；有人说，要彻底驱离卡沙尼亚王国所有莱明特族裔；有人说，要直接把他们全部消灭，从文化到肉体上。
一切为了伟大的卡沙尼亚祖国。
这些言论让伊利斯感到不舒服，并不只因为他是莱明特人，也是因为他讨厌人们对于生命采取如此无所谓的态度...
正是这样的原因，摧毁了他的家。
普通人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伊利斯有些郁闷，于是他也不担心被店长批评，就自行提早下班了，早早地回到了宿舍。
凯莉的许多东西还留在这儿，但这间宿舍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而那本日记被伊利斯好好收了起来，免得到时候被来清理东西的人们给扔掉。
他重新拿出日记，坐在床边翻阅。
“八月十六号：按照约定，下个星期爸爸就该来信了，也不知道他看到我说自己交了个贵族男友得会是什么反应~”
“八月十八号：我回了一次老家，好久不见爸爸妈妈了，开心。”
“八月二十三号：今天雨下的好大，真是讨厌。”
伊利斯看到这里的时候，往窗外瞄了一眼。
今天是万里无云的晴天。
“九月一号：按照约定，下个星期爸爸就该来信了，也不知道他看到我说自己交了个贵族男友得会是什么反应~”
“九月十号：蕾西亚人怎么突然就跑森普兹了，东西也不拿，还是我帮她收拾的。”
“九月十二号：我回了一次老家，好久不见爸爸妈妈了，开心。”
伊利斯知道，那几天凯莉根本没回老家，两人从早上一直工作到深夜。
“九月十九号：按照约定，下个星期爸爸就该来信了，也不知道他看到我说自己交了个贵族男友得会是什么反应~”
“九月二十五号：为什么爸爸妈妈的回信还不来...”
“我得好好活下去，我得回到现实。理查德会有办法的...”
从这里开始，接下来的日记中字迹变得潦草，也没再标注日期。
伊利斯粗暴地翻了过去。他知道这之间记录着什么，但他不想再看一遍。跳到最后几页，那儿的字又工整了起来。
“爸爸妈妈不会回来了，理查德也不会回来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爱丽丝，抱歉，我知道我得好好活下去，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还是没能撑下去，我无法再热爱我的生命。”
“今夜真美。我的噩梦结束了。”
整篇日记到这儿就停了，往后全是空白纸张。
伊利斯重新合上日记，扶着额头，显得有些烦躁。明明这些内容会让自己不开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去反复地阅读，想象着凯莉最终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逐步理解了，但越是理解就越是感到可怖，因为自己似乎也一样。
过去被压抑的思念与痛苦逐步地被释放出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侵袭着他的思绪。
妈妈没有在看着自己，也没有变成天上的星星，因为她早就死了。
“不对，妈妈没有死，她一直陪着我。”
伊利斯发疯似地翻找着自己身上的口袋和包裹，找到之前存下的每一分钱，紧紧攥在手里。
他要再去一次教堂，因为那里是天堂。
神父的‘止疼药’给他带来了无比真实的梦境，伊利斯甚至都不愿称之为梦境，那仿佛就是另一个没有爆发战争的世界。
早上闻着麦芽香气起床，跟着哥哥姐姐上城里去...从教会学校毕业之后，在镇里干着一份朴实的工作，给家里汇钱...
醒来时躺在长椅上的他，看着已经变黑的夜空，一瞬间没能分清楚哪边才是现实。
“但止痛药与圣水并不是免费的，因为得到圣神的怜爱也需要献上自己的虔诚。连钱财这种身外之物都不愿意为此付出的话，虔诚就变为了无稽之谈。”
在第一次给予伊利斯止疼药后，神父便如此说道。
圣物的价格如此昂贵，但现在的伊利斯觉得，自己需要它。
为了能感受到真正的幸福，他愿意献出一切。
“孩子，你又来了。”
推开教堂大门，神父正如往常那样在做礼拜。
“您好，神父...”
“我来找您买止疼药和圣水了。这是一次份量的钱...”
伊利斯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皱巴巴的纸钞。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们。”
神父在接过钱之前，先行了一次十字礼，然后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的虔诚圣神会看到的，他不会忘记你应许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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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斯站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迎风吹拂，麦田滚滚金黄。
“啊，我亲爱的伊利斯。”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两捆麦穗，站在不远处的田野之中。
村庄里的烟囱开始发出寥寥炊烟。
“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在这里。”
母亲说道。她的身影在太阳下显得十分模糊。
“妈妈...”伊利斯轻声说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穿着蓝白色的裙子，头上带着母亲给他缝的青蓝蝴蝶结。
风越吹越大，淡金色的发丝漫天飞舞。
“回家吃饭吧，你的哥哥今天外出打了只兔子回来，可以做点烤肉。”
今年是和平的一年。过去几年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