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尔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罕见地在餐桌旁抽烟，一旁是还没吃完的饭菜。
或许他根本没有胃口吃下去吧。刚回到家的爱丽丝与露米卡不知道原因，但他们不打算惊扰到看起来不妙的瑞克尔先生，于是蹑手蹑脚地往房间里溜去。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瑞克尔先生见孩子们回来，掐灭了烟头。
“没有在外面瞎逛吧。”
“没有！只是学校事情比较多...”露米卡率先解释道。
而爱丽丝偷偷往后挪脚步，将染了血的裙角别到身后，生怕被看见。
“赶紧睡觉吧。这段时间晚上危险，上完课就直接回家，别在外面晃悠了。”瑞克尔先生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站起身回房间里去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疲惫了。
“好的，父亲。”
露米卡回答道，与爱丽丝一同躲进了房间里。
“今天真是太刺激了。”关上门，露米卡显得仍然心有余悸。“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他们差点就逮着我了，幸好后面遇到了茉莉姐。”
“对了，爱丽丝你当时去哪儿了？”
“我...”爱丽丝挠了挠脑袋，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画面。“我不太记得了。我不是一直跟着你们吗，然后走着走着就遇到茉莉姐了。”
“你运气真好。”露米卡叹了口气。
他将被子盖过头顶，用沉闷的声音说道：“但我下次可不想再碰上这样的事情了。”
爱丽丝察觉到，露米卡其实到现在都仍然被吓得发抖。
露米卡一直以来胆子并不大，遇到事情总喜欢躲在其他人的后面。
爱丽丝看着窗外的夜空，时间已经逼近午夜12点，但很多混乱的思绪缠绕在他的心头，怎么也睡不着。
“为什么呢，感觉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窗外的夜空黑云密布，雷暴在旋涡中逐渐形成。那夜幕像是厚重的阴霾，压在心头喘不过气。
“睡觉吧，爱丽丝姐...哥哥。”露米卡说道。“我好困呐。”
“马上。”爱丽丝脱下衣服，钻进了被子里。
怀着迷茫的内心，进入了并不那么安宁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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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是在25号吧。”
火炉旁的瑞克尔先生停下手中的笔，突然向妻子问道。
“是呀，今天12月5号，还有20天。”瑞克尔夫人将卸妆笔收回到化妆盒里，说道。“你想给孩子们买圣诞礼物？”
“不是。”瑞克尔先生否定了她，语气中带有一丝心酸。
“工团可能再25号那天开始行动，我今天才收到的消息。”
这并不是给孩子们带来的圣诞礼物。
“为什么是25号？”瑞克尔夫人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以至于她愣在了那儿。
先生又拿出一根烟。最近烟消耗的越来越快了。
“25号之前，卡沙尼亚第2、5和第6步兵师团就会到达森普兹，参与对那边的作战，届时塞维尔纳与周边地区的防卫力量会被极大削弱。”
“一旦这股力量参战，森普兹的抵抗军支撑不了多久，留给工团的窗口也会越来越小。工团和森普兹彻底站在了一条战线上，他们许下了承诺。”
“不这太着急了...委员会有明确说是要干什么吗？是抗议运动还是...”
“是起义。”
瑞克尔先生点燃了香烟，给予自己妻子最终的答案。
“是武装的、流血的起义，亲爱的。不光只有工团，还有整个卡沙尼亚几乎所有的皇权反对派。机器已经启动，停不下来了。”
“不。”露米卡妈妈脸色铁青，坐在床边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太快了，你不觉得吗？我还没有准备好。”
“没有人准备好。”
瑞克尔先生盯着炉火，又往里加了块木头。
“现在的卡沙尼亚就架在火药桶上。无论我们有没有准备，它都要爆炸了。”
战争的恐惧再次落了下来，降临在他们所居住的城市。
对每一个普通的家庭而言，那是最残忍与支离破碎的未来。
“孩子们怎么办，我的孩子们。”
瑞克尔夫人突然哭了出来，用手抹眼泪。四十来岁的母亲，情绪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崩溃了。
“一年前战争刚刚结束，我以为不会再有那么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可以好好地看着...看着露米卡长大了。”
“这才一年...凭什么...不...”
“孩子们不会有事的。”瑞克尔先生吐出了一口烟，说道。
他将烟丢到火炉里，转身走到了妻子的身旁。
“相信我，亲爱的，孩子们不会有事的。”
“我想看着露米卡长大成人。”露米卡妈妈趴在丈夫的肩膀上，哭泣着。“我想看着他结婚，看着他有自己的孩子，我多想...这是我后半辈子最大的愿望...”
“你会的，我向你承诺。”
“我们都会看着孩子们健健康康地长大。罗莎琳，我从来没食言过，不是吗。”
“你要拉钩。”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瑞克尔先生说着，就像年轻的时候，和自己的妻子罗莎琳初次相遇时。
做着这样幼稚的举动，反而让瑞克尔夫人平静下来许多。她没再像刚才那样激动，只是静静地哽咽。
“对了，还有件事情。”
瑞克尔先生从钱包里摸了半天，摸出几颗硬币，然后轻轻放到了妻子的手心里。
他那双粗糙的手握住了妻子的手，用最温柔也是最令人安心的语气说道：
“平安夜那天，你去给孩子们挑点礼物吧。”
窗外开始下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