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号。
工业城区的烟囱仍像往常冒着滚滚黑烟，让附近的积雪都沾染了一层煤黑色。
橱窗里的圣诞树散发出绚烂多彩的灯光，在即将暗淡下来的天空之下显得格外耀眼。
爱丽丝铲完雪，走出咖啡厅来到外面，呼出的热气在空中迅速凝结成白雾。
店长好心地提前下班，给予了女仆们长达一个下午的额外假期。也正是因为如此，爱丽丝才能趁着天还没黑出门去街上逛逛。
蕾西亚早已换好装，站在咖啡厅外面等他。
两人打算一起去市中心的街上逛逛，趁着节假日用攒下来的钱买一些自己心仪的东西。
“你不换衣服吗。”穿着黑蓝色连衣裙的蕾西亚问道。
“懒得换，嫌麻烦。”爱丽丝笑着对她说。
他的身上依然穿着工作用的女仆裙，头上系着蓝色发带。
“那我们走吧。”
今天的塞维尔纳格外热闹，尤其是市中心与皇宫花园一带，贵族与富人们纷纷带着自己一家老小出门游玩。商贩们纷纷拉出了一年下来积压的货物，想要以较低的价格趁着节日出售一空。
街道上在举办庆典，灯光与道具装点了这片城区，让爱丽丝看的眼花缭乱。
“好帅的步枪。”爱丽丝走到一处摊位前，看着上面摆的满满当当的武器模型。
飞机，火炮，人偶士兵，勋章，甚至等比例的模型枪，大多是木头制成的，也有金属铸造而成。
这是给孩子们卖玩具的地方。城里的半大男孩都喜欢买一大堆这样的仿真武器，然后与其他孩子一同玩耍。
“那你先在这儿看，我去那边的食品店买点东西。”
蕾西亚往最近的一处面包专卖店走去，留下爱丽丝一个人在这儿挑选玩具。
“好的，我在这儿等你。”爱丽丝说道，然后蹲下身仔细阅览着每一把模型枪。
他喜欢带狙击镜的黑色步枪，看起来比别的更帅气一些。
使用武器进行破坏的快感，武装自己变得更强的快感，或多或少藏于每一名男孩的心中。说到底爱丽丝也是一名男孩子，他对枪械这样的东西难免会心生悸动。
“小姑娘，你喜欢这些玩意儿？”摊位的老板有些惊奇，他怎么也不觉得爱丽丝这样的可爱小女孩会跟其他男孩一样喜欢玩具武器。
但是隔壁卖饰品与娃娃的摊位，爱丽丝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嗯，因为我不是小姑娘。”爱丽丝头也不抬地回应。
“左边的150克朗，右边这三把200克朗。”摊位老板叼着烟，说道。
他丝毫没注意到爱丽丝的后半句话。
爱丽丝看上的那把狙击枪正在200克朗的价位里。额外的狙击镜挂件将价格推高了。爱丽丝有些心疼，因为他工作一个月才能攒下这么多钱。
爱丽丝叹了口气，准备试图和老板再讲讲价：“好贵呀，我可能付不起...”
“今天平安夜促销，这已经是打折后的了。”但老板怎么也不肯松口。
爱丽丝无奈地掏出钱袋。正当他准备付款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
他扭头看去，发现街道的另一头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与密密麻麻的人群，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过来。
视野逐渐清晰，那是逐渐驶来的一支盛大车队，人们站在道路两旁脱帽行礼。
“哎哟，国王陛下的巡游车队来了。”卖玩具的老板说。
这句话点醒爱丽丝，他也知道每年平安夜那天皇室全城巡回的传统。
【这么说来，索菲公主也会在车上吧，那会看见茉莉吗。】
爱丽丝停下掏钱的动作，与摊位老板一同看着这华丽、绵延不绝的车队。
骑兵大队在前开路，另一些则在两旁护送。皇室与贵族们坐着传统的马车跟在后面。马车上加装了许多圣诞风格的装饰，甚至还亮着五彩斑斓的电灯。
国王陛下的车打头阵。他穿着军队礼装，与身旁的沙尼亚王后一起微笑着向两旁的人们挥手，回应人群的喝彩。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索菲公主的马车。索菲与她的好友戴丽娜坐在一起，茉莉则与司机一起坐在前面。
皇室成员的贴身随从一般都会在车上与其同行，但往往会坐在前面，与驾马车的佣人一起。
“茉莉！~”
爱丽丝远远地就看见了茉莉，他兴奋地招手，希望茉莉也能看见他。但茉莉只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似乎专心于自己的工作。
在皇室成员车队后面紧跟而来的是乐队车，他们在车上搭建的展台演奏着管弦乐，为街道增添欢快的节日气氛。
“这阵仗真够大的。”卖玩具的老板对身旁的人说。“你瞧瞧这些宪兵，几乎全都出动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他们搁这儿防谁呢。”
“还能是谁，刺客呗。”
行人们一言一语地交流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街道小巷里，零零散散走来一些神情严肃，穿着不显眼的人。
他们是皇室护卫队伍的暗哨，负责预防刺客与潜在危险，其中还有部分人是魔导师。
“买好东西了吗，爱丽丝。”蕾西亚抱着一大框面包回来了。
“没呢。你看，茉莉在那儿。”爱丽丝指着已经走到跟前的车队说道。
“诶，真的是茉莉姐。”
蕾西亚从面包筐后望过去，也发现了在公主马车上的茉莉。不过茉莉并没有看他们。
“她正在忙吧，这会刚好是比较紧张的时刻，她不能分心的。”
蕾西亚猜测到。
“我们先走吧，之后有的是时间去找她。圣诞节过后应该就没那么忙了吧。”
“我想也是。”爱丽丝平淡地说道。他还想再给茉莉打声招呼，至少让茉莉听到。
正当他要再度呼喊茉莉的名字时，茉莉却突然从马车上站了起来，掂起自己的裙摆。
那身裙子很漂亮，在几天前茉莉还穿着它给爱丽丝跳了支舞。
没人知道茉莉为什么要站起来，也没人在意，宪兵们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的漂亮女仆或许是要表演什么。
茉莉一直冰冷的脸庞上展现出一丝笑容。她微微弯腰鞠躬，将裙摆显得更高了。
这么可爱爱美丽的女孩，或许真的要在车上跳一支舞吧。包括护卫宪兵在内的所有人们都这么想。
但是爱丽丝却从缝隙中一眼瞥见，她大腿那儿用皮带绑着枪套，隐藏在了女仆长裙下面。
他打招呼的手举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喊出茉莉的名字。
茉莉，不要...
女仆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下，掏出藏在裙底的手枪往坐在前车的尤金国王开枪。
一声声清脆的枪响，直到弹匣打空才停息。
尤金国王的睁着眼睛，仍然保持刚才的姿势，但动作早已僵在那里————他被当场夺走了性命。
车队停在原地，空气在这瞬间如死一般寂静。
“国王已死，革命万岁！”
茉莉的高声宣告打破了这片沉寂，声音传达至每一名被震惊的无法行动的人们心中。
紧接着是无数声枪响与尖叫，反应过来的宪兵们将女孩打成筛子。马儿受到惊吓，嘶鸣着扬起前蹄。
鲜红的血从弹孔处喷涌而出，如红宝石般折射雪地的反光。她的身躯从马车上跌落下来，缓缓落下。
爱丽丝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忘记了呼吸。在这血液飞溅的空气中，茉莉的眼睛也看向了他，与爱丽丝的视线平行。
正在跌落马车的银发女孩，她的微笑犹如这寒冷冬天最温暖的篝火。她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已经无力去发出声音。
但爱丽丝仍然听见了她想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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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走了，爱丽丝。当太阳照遍世间的时候，勿忘记我们曾经为此牺牲。”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他们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