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托工业化的福利,在哪怕并不算工业强国的卡沙尼亚,其首都塞维尔纳的工人阶级居住区也勉强普及了自来水和电力供应。
但随着两度战争和城市愈发混乱,爱丽丝所居住的居民楼的水停了,他必须一早起来去隔壁街道还有供应的水管打水。
露米卡妈妈要出去购买更多食物储存,不然日后恐怕会出现粮食短缺的问题,所以打水的事情就交给爱丽丝了。
爱丽丝拉着拖车和上面的两个桶子,清早就去到了隔壁街上的集中供水管,但那里也早有许多人在排队等候。
在这个年代,自来水本就不是很普遍,而且由于经济条件有限和基础设施发展程度不高,自来水的供应也十分不稳定。碰上混乱,可能只剩下少数地方能限时供水。
爱丽丝睡的有些半醒。他揉着眼睛,排着队,周围也有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出来打水。
人们的生活似乎并没有被这几天发生的战事影响太多,麻木的神情挂于每一个人脸上。家庭的生存远远大过一切能考虑的其他的事情,哪怕是在这样动荡的日子,仍然不得不为生计而秩序井然地奔波。
今天的天空阴蒙蒙的,似乎随时都会下雨。
【如果今天下雨的话,那就没必要打水了吧。】爱丽丝这样想着。
终于轮到了爱丽丝,他把木桶拉到水管底下,等待着水龙头哗啦啦地往里面灌水。
水的颜色并不清澈,甚至于还能闻到一丝丝异味。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回家之后还要烧开才能用。能在城市里取到相对干净的水源,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听风雪喧嚷...看流星在飞翔~...”
爱丽丝哼着歌曲,等着把水加满。他还一边思考着水桶这么重的话,待会该怎么平稳地拉回去...
!!!砰!!!————————
巨大的轰鸣声从不远处炸开,冲击波把脑袋震的嗡嗡作响,以至于一瞬间让爱丽丝失去了思考和意识。
待到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旁边是打翻的木桶。
他的耳朵中充斥着蜂鸣一样的声音,眼前布满了烟雾与灰尘。几秒钟过去之后,他才逐渐恢复了听觉,周围环境的混乱与嘈杂声逐渐愈发清晰。
“咳...”
擦掉脸上的灰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街道边的一面墙壁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两旁的地上躺着一些人,他们流血不止,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反应过来的女人们发出尖叫,慌乱蔓延到了整个人群,人们开始四散逃离。
爱丽丝傻傻地愣在原地,他想把木桶扶起来打完水再走,不然家里今天都没有水可以用。
然而流弹的擦肩而过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被炸开的围墙那儿涌出来的,是一群正在与后方追击的宪兵交火的青年人,他们是仍然在抵抗的城市游击队。
又是几阵手榴弹的爆炸声,这片街道已然沦为了新的交战区。
爆炸与枪响组成的交响乐,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前线的小小仓库,看着远处的火线愈发逼近,烧毁一个又一个的村庄。
对回忆的恐惧让爱丽丝明白,自己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但...
“快跑啊,孩子!”
一名游击队员看迟迟不离开的爱丽丝,对他焦急地喊道。
仿佛被扣动了扳机,爱丽丝恢复了对身体的知觉,他拉起装了半满的水桶开始往家的方向逃跑。就像回到了12岁的时候,他只想尽一切努力逃离周遭恐怖的景象。
就这样跑呀跑着,终于体力不支地停留在小巷子里。他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
不知何时他已经脱离了交战区,枪声逐渐远去。
但随之脱离的,也有过去的回忆施加在身上的恐惧,爱丽丝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伊利斯’了。
他早已发誓摈弃过去,那个胆小,懦弱,只能一逃再逃的自己。一味的逃跑无法真正摆脱灾难,况且现在的自己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
爱丽丝猛地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我究竟在干什么,我昨天的勇敢呢。】
他忽然想起了死去不久的茉莉,她仍然熟悉的音容,还有那街道上牺牲的工人游击队员们。
自己最崇敬的人们正在眼前战斗,为了和自己一样的理想。他们喊着自己孩子,让自己快逃,自己却真的逃跑了。
【我明明能够帮到他们。如果在此刻袖手旁观的话,我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和我的梦想究竟是为了什么。】
况且就算现在身上没有枪,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对什么都毫无还手之力。
【我已经没那么弱小了。】
爱丽丝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拥有的力量,仿佛身体里突然燃起火焰,他想返回战场加入战斗,救下为了他而战的工团游击队员们。
......
然而等他回到之前打水的地方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地上躺着几名宪兵的尸体,还有更多死去的游击队员。宪兵队正在清理残局,居民们也逐渐恢复秩序继续打水。
爱丽丝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在想,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因为恐惧而逃跑的话,会不会就能救下他们呢。
虽然自己的没有武器,没有枪,但自己会一些魔法,能够用电磁屏障为游击队挡住子弹...
虽然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并不够强,但如果因此能多救下几个人的话...
灰蒙蒙的天开始下雨了。
他看见地上的一具尸体,那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鲜血已经完全将他的衬衫染成红色。
他的容貌,爱丽丝觉得很熟悉,他想起来了这名死去的哥哥是谁。
他不仅是刚刚喊着让自己逃跑的游击队员,也是在几个月前,当爱丽丝还在咖啡厅打工的时候,在后街里遇到的那名贴海报的青年。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盯了很久,直到宪兵把游击队员们的尸体一个个拖走堆起来,爱丽丝仍然驻足在那儿。
宪兵们注意到一直盯着他们看的爱丽丝,主动驱赶他才把他赶走。
爱丽丝拉着水桶,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雨水将灌了一半的水桶填满。
【茉莉,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像你那样勇敢呢。】
【我不想再体会后悔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