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除了性别变更以外,你还要把你的名字从韩秋变成……韩秋水。确认吗?”
北泽市的户口登记机关,一个盘着头发的中年工作人员正在核对手上的资料。她的眼睛隔着办公台的玻璃上下打量对面的女人。
女人长着一张美丽而苍白的面容。
“确认。”
对面的女人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拿起按章,在证件上重重的盖了一下。
“好了,手续都没问题了,过几天拿着资料来换你的新身份证。”
女人谢过了工作人员。走进了厕所。
她用手捧着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你以后就是韩秋水了。她对着镜子说。
韩秋和水,连同她的过去,都留在了棉国,留在了哈兰河底。
韩秋水走出机关大门。被对面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的太阳晃的睁不开眼。不同于棉国温暖柔和的阳光,太阳在北泽市总是那么咄咄逼人。
秋水回到北泽市也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可她反而不太适应城市的生活了。她每天按时起床,按时吃饭,但感觉心里面某个地方明显地空了,原来“空”是如此具体的感觉。
一个西装男士差点撞上在路边发呆的秋水,秋水为了躲开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赶紧伸出手来。
“小姐姐,你没事吧。”
秋水摆摆手,她不喜欢“小姐姐”这个词,实在是透露着轻浮。她站起来掸了一下膝盖上的尘土,然后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她要去北泽陵园。
北泽陵园里面环境很好,位于龙口山的半山腰。北泽市慎重考虑过把这里变成综合公园,打造往生旅行线路,但东方人总是忌讳和生死之事扯上关系,后来这个荒谬的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走在陵园路上的秋水却感觉心里没有在城里那么空了。她感觉就像是回家了。
因为胡青霜的墓在这里。
秋水坐在胡青霜的墓碑前,她多么希望能再握一次胡青霜的手。可面前只有黑黝黝的碑石回应她,一只橘猫趴在贡品台上睡觉。
秋水摸着橘猫的脑袋,回忆着和胡青霜的过去。
北泽人总有相似的特征,人们都不愿意当出头鸟,而且这毛病在年轻人的身上反而愈演愈烈了。人们总是等待着靠别人的努力来改变局面,等问题发生在自己身边了总是会问“凭什么是我?”
但胡青霜不是其中之一,她是那么的脱颖而出,每当事情发生了,她是如此勇敢。总是不怕当指出皇帝新衣的那个小孩,如果其他人会说“凭什么是我。”那么青霜就会问“凭什么不能是我?”
可这个人却再也不能说“凭什么不是我?”了。
为什么要回棉国?为什么这么不听话?秋水反复问漆黑的墓碑。可明明她知道就是她的这些特质吸引着她。
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不是我?秋水只能问自己。
秋水觉得自己对不起胡青霜。作为男朋友,她对不起她。她有时甚至想动手了结这一切,可这条命都是胡青霜换回来的,秋水每每想到这里都无法下手。
橘猫伸了个懒腰,睡醒了,秋水也准备走了。
在陵园的门口,秋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站在路边,是韩岳的身影。
在回来的这段时间,秋水拒绝了一切有关韩氏集团的会见邀请。她自然也一直没见韩岳,说来,她也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父亲。”
秋水先打了招呼。她还是决定坦然面对一切。
韩岳掩饰的很好,但秋水还是能读出他脸上表情盖不住的五味杂陈。
“你还好吗?”
秋水低着眼皮点了点头,如此面对自己的父亲多少还是会尴尬。
“跟我回公司吧,接替我的位置。”
秋水无言地摇摇头。
“我想平静地过完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过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那你就回来陪陪我吧”
韩岳说完,可能也意识到和韩秋水现在的状态这么说有点奇怪,叹了一口气,继续补充说。
“现在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韩星子留下了一封信以后就消失了。他把所有的事都写在信里了,他说丹拓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无法再继续面对我。”
“那韩星子他妈妈呢?”
“她被查出来了贪污,而且她和……”
韩岳咬紧牙关摇了摇头。秋水知道他也在经历巨大的折磨,没有继续追问。
“我现在就一个人了。”
秋水和韩岳已经走到了停车场,韩岳不死心,又问了秋水一遍。
“真的不跟我回去吗?”
“不了。”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用以前的存款开一家花店。”
这是胡青霜毕业后一直攒钱准备做的事情。
韩岳点了点头。
“如果哪天你想回来,我随时等着你。”
秋水不可置否,准备和韩岳分别了。
“对了。”
韩岳叫住秋水。
“我很抱歉没能早点发觉,青霜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