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锐睡了个好觉，这不稀奇：天大的事情也很难干扰他的睡眠。果不其然，静音的手机上多了好多未接来电，摇摇头把脑袋调成工作模式，把电话回过去。
“这事情弄得可不太漂亮。”那头柳小姐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带着愠怒，显然被他的闭门羹气得不轻，“如果不是我们还有点交情的话，这个时候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
“抱歉抱歉，午睡来着。”凡事有得有失，先晾了对方半截挫一挫锐气，那就得完整接下这一套怒火。
“知道我会找你？”
“大概猜到了。”
“那知道要做什么了吗？”
“您给指导一下？”毕竟柳小姐的行动方案可能有些变动。
“我需要你来介绍下别的直播平台，能明白吗？”
“哦——这可真是有点难为我了。”这样做的话，皮锐就算是和柳小姐的平台绑定了。这个特殊时期提及别的平台，发出的信号和“我要跳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你可以不急着对线，但是这件事必须做。”所以说他和柳小姐为什么总有点疏远呢？就是因为朋友这个时候可不会威逼你。
“好吧，好吧！谁让我答应过你的。”
扣了电话，去外面找个清静的地方完成这项工作，往后的道路就宽敞了。
从论坛开始散布消息，不常用的小号发表没有根据的猜测，和本人关联大的马甲发表一定的理中客分析，以及名义上的本尊也在谈到新的平台，用自己所谓的经验进行明为调研实为介绍的活动。然后还得多来两节在粉丝群里的诱导，确保自己的所有行为有迹可循。这样一来，他就只是一个担心自家主播发展所以在物色新跳板的运营，而非是反贼的同党。
“这种事情还是太累了。”
分明是入夏天气，阳光照在脸上热得像要出油，可是操作手机的手指却冰冰凉，贴在脸上像是几根冰萝卜，但是不等他暖好手，新的热源又覆了上来。
“偷偷跑出来干嘛？”不用回头，是老季跑出来了。
“怎么就你在啊？”
“嗯……只是稍微‘运动’了一下，别在意别在意！”季嫣然好整以暇抚平了头发上的翘起，这一刻她想以最美好的样子度过，“让我来帮你吧！不过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皮锐因为这个请求恍了一下神，感觉自从开始作为运营工作后老季就经常提出这样的请求，而自己也总以“这不是主播的工作”而拒绝。然后就是擅自行事、互相不理解，还有一点点赌气式的疏远……现在离成功真的很近了，也许也是时候了。眼眸里最熟悉的朋友正端端正正地等待他的回答，头发难得没有扎好而是软软地披了下去，棉质的T恤有点滚皱……
“你肚子开始长肉了诶！”
天地良心，他说出口是因为捕捉到了时间在人身上的流逝，顿时有一种和自己的感慨暗暗契合的快乐，绝对不是对老季的身材有什么不满。但是很可惜，他应该是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稍后，一边揉着脸一边解释的皮锐终于让老季知道了现在的处境。
“原来那家伙这么心狠啊！”老季若有所思地点头，悄悄又靠在运营亲的肩膀上，“所以现在你得帮忙诱导人们去关注她那个搭起来的平台，但是这样的话是有隐患的。你把粉丝们叫去了，我们不是也得过去吗？”
“大约是，所以我其实非常不愿意干这个活。但是如果翻脸的话，你也看到了，那不是技巧可以防备的。”皮锐现在想想还是在后怕：他看不出汹涌的民意中有哪些是柳小姐找的人、有哪些是真的想要平台死的人。大部分人都是抱着替小主播鸣不平的目的在抗议、给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声援，然而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在动摇着平台的根基，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被引导着走在别人的方案中。
“那样的话大不了就走人呗！”但是他的忧虑被一巴掌从心里拍了出来，“真是的，为了自由放弃直播不是很正常嘛！”
“怎么……”
“呆瓜！你要是不想做的话，当然是可以不做的啦！虽然确实是，既然想要作为运营去实现别人的梦想，那不可能这样随意。”
视野里的脸忽然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百褶裙和一截大腿。原本坐着的老季站了起来，郑重地走到他的正面，清了清嗓子。
“所以啊，我觉得你就放心做下去吧！柳小姐的平台肯定对你的主播是最有利的！没必要因此有什么心理负担。至于我嘛，给大家带来希望的目标其实早就完成了，现在做多了也没有那么多意义啦！就该卸任去找下一件有趣的事情做了，比如——”
“和我最喜欢的家伙一起做点他喜欢干的事情，看他轻松地微笑、认真地思考，欣赏他的每一天。”
“……”
你有没有生过火的经历？就是抱来一堆大粗枝干、把它们堆在一起，然后在下面留出的空隙中放进一点小小的火种，看火光随着烟气的弥漫带着“噼噼啪啪”的掌声突然从枝干间跃出的过程。皮锐现在的心绪，就像是这样一个过程。
“所以，是谁呢？”他挠了挠脸颊，甚至有一些怯场，这一刻有一点顺理成章，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忧。
“你说呢？笨笨的运营亲？”女孩子笑得很是开心，或许是等这一刻真的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了许多安排是怎么做的了。本来她设想会在直播时完成这一壮举，让所有的观众帮她喊出愿望，而被强行拉进语音的笨蛋只能在窘迫中顺着所有人的期待支吾着说出来那几个字。
但是这样不也很好吗？看他现在这个手足无措的样子，简直像是初中生！
像是磁铁的两极在相互吸引，本来保持社交距离的人走近了许多，慢慢把重心悬在了心上人的胸口前。
“你这个呆瓜，这次我明说了！”
气息在话语间缠绕交错，这感触里的信息量远超以往，皮锐的脑袋再次迎来了过载和卡顿，如果可以超频或者暂时关机就好了。
但是不行，还是要好好面对。
“等这件事结束了好吗？我说好了的。”
“你觉得我会等她们跟上吗？”一向纯真的杏眼眯成了吊梢狐狸眼，惯于攀爬的两只有力的藕臂搭着肩膀在后脑勺结成一个圈套，“老皮，你喜欢我吗？”
“不、不讨厌。”
“你想选墨姐姐？”
“……”
皮锐沉默是因为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回答，不过被误会成了其他意思。
“这样啊，”看似能和夏日争热度的情感突然冷了下来，原本已经想要付出所有的人儿也退缩回了远处，“还是慢了一步呢，不过也没关系啦！我还是你兄弟，去帮你追也不是不行……”
这误解可不像是单纯少了五块十块或者说了不中听的话，所以情急之下皮锐一把攥住了要离开的素手。
“……”
但是话到了喉咙却又卡住了，没办法，对于谨慎的人来说，这种突发情况就是这样难以应对，即使雀跃的心其实非常渴望。
不过也够了，知根知底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种反应是什么意思。
“那我……去开播了？”季嫣然露出了熟悉的表情，这是恶作剧时常有的表情。
“哦！”
其实也就差临门一脚了，欲擒故纵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