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勇者艾德,圣树之子,罪恶克星,主神化身,山谷王国的庇护者,艾尔伦王的座上宾以及……”我停顿了一下,居高临下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对手的反应。
两个恶棍停止了暴行,相互对视一眼,好奇地询问“以及什么。”
“以及伟大的布拉维坎镇民兵队侦查员。”
两个恶棍捂着肚子,脸色涨得通红,肩头开始不停颤抖,看来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嗯,一定是这样的,再接再厉,我干咳几声,尽力挺起胸膛,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请立刻把我松开!”
恶棍们终于忍不住了,放肆大笑起来,浑身都抖了起来,手中的棍棒也滑落在地。可恶,又是这种反应,这个世界的人笑点都这么低吗。
“蠢货,小声”那只半食人魔吼叫着从巷道里钻了出来,肩上还多了一口长条形的麻布袋。我敢说就算是聋子也会被他吵醒,但没有一扇窗户被打开。
“目击者,杀掉。”
“老大,这小子比我还能吹,他说自己是那个传说中的勇者,还说认识什么魔法少女,好像叫伊莉雅”一个恶棍立马谄笑着讨好。
“不对,不对,他说的明明是大法师伊利翁”另一个立刻反驳道。
“伊利翁?”半食人魔俯下身打量着被捆成粽子的勇者,露出一口发黄的獠牙。
“认识,认识,我还知道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我盯着半食人魔手中那把硕大的狼牙棒,真诚地回答。
“勇者,你?”
“是的,货真价实。”
“人类,骗子!”半食人魔捏着下巴瞪着斗大的眼珠观察了一会儿怒吼起来,涎水飞溅,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尖耳朵,没有,你,人类,人类最坏,都是骗子”
“等等”我搜肠刮肚,找不到狡辩的依据。历代勇者都是精灵,这是连食人魔都知道的常识。
半食人魔已经暴怒而起,高高举起的狼牙棒下闪闪发光,却半响也没落下。伴随一声巨响,腥臭的液体劈头盖脸浇下。缓缓睁开眼,半食人魔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那颗畸形的大脑袋已经只剩下一半,黄的白的撒了一地,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两个骑手出现在巷道口,其中正将还在冒烟的手铳插入鞍袋,穿着整套的铠甲,右胸甲上蚀刻着一颗形态怪异的树,一队士兵踏着正步从两人身后鱼贯而入,盾牌上同样刻着圣树纹章,不过是黑白的。艾尔伦王最忠实的鹰犬克雷伊和他的瓦兰卫队,两个恶棍早已吓得两腿发软瘫倒在地。克雷伊骑士冷漠的目光扫过战利品,在艾德身上短暂停留,最终落到同行的骑手身上,他们亲密的小声交谈。
月光罩在那匹马上,洁白如雪,长长的鬃毛柔顺光亮。软底的小鹿皮靴与长筒羊毛裹腿间不经意露出一小段白皙大腿,腰间围了一条精美的皮带,一件天鹅绒紧身皮衣细致地勾勒了曲线,她的主人有着同样发色的短发和醒目的尖耳朵。
不要盯着她的翘臀,她的美貌比背后的短弓与腰间的匕首更加致命,酒馆里的游吟诗人这么评价薇尔·菲里奥恩。
这里的夏天同样闷热,厚厚的积雨云里只显露出一块耀斑,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车马在土路上摇摇晃晃,雪白的坐骑,滴滴答答地跟在后面。
“嘿,小家伙,不要吃我的靴子”草垛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却没能抓住笼头,霜影快活地嘶鸣。
“它好像挺喜欢你的”精灵少女转过头,脸上挂着不经意的微笑“它总是喜欢臭烘烘的东西”
“薇儿……”
“薇尔小姐,蔷薇骑士或者薇尔·菲里奥恩,但不许再叫我薇儿”薇尔意识到有些失态,笑容转瞬即逝,正襟危坐地纠正。
“不,我是说就在刚刚,我好像记起了什么,一个叫薇儿的护士。”
“护士是什么?”
“呃,医生的助手,穿着制服……”
“停,勇者大人,我正在驾车,不要试图再让我穿奇怪的衣服,不要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要一直盯着我的臀部。”
“这次是真的,在一辆大卡车的车厢里,周边有很多人”艾德收回目光,直挺挺坐了起来凑到前面。
“啊”艾德很快又捂着鼻子退了回来。
“最重要的是不要离我太近”蔷薇骑士厌恶地挥了挥手中的马鞭“你身上太臭了”
“还不是因为克雷伊,他就是故意的”艾德脱下外套挂在车尾,上面粘呼呼的血迹已经干硬发黑沾满了尘土,几只绿头苍蝇流连忘返“按原计划不是应该是和崔丹姆镇长的手下里应外合么,克雷伊怎么会在布拉维坎。”
“他要去边塞领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碰巧吗,一路上都见过他四次了,你们交谈时,他可一直盯着你那双大长腿呢,他的内心可不比我的外套更干净。”
“够了,艾德,你在诽谤一位骑士,以一个……一个。”
“以一个卑微人类的身份?”艾德不由得挖苦,山谷王国关于种族平等的法律历史悠久,但比起漫长的奴役和猎杀,几乎不值一提。如今的异族已经少得可怜,在精灵聚集的白城,在新生代精灵的睡前故事里,人类更是如同神话中的生物。
“是的,也许老师对你很有信心但我还没发现你有什么勇者的特质”薇尔恶狠狠的回击。
一声闷雷自天边滚滚而来打断了两人日常的斗嘴时间,黑色的战旗完成了集结,诸神的战车擂起了战鼓。
“风暴要来了,薇儿”
就算已经见过多次,洞外的景象依然让艾德感到震颤,天空是诡谲的红色,风暴气旋如泰坦巨兽,雷电和火球不时从他庞大的身躯中迸发,天地的边界不再清晰,如同上古洪荒的初生地球,一切回归了原始混沌。一颗燃烧的橡树被连根拔起抛向天空又撞到山壁,重重落下,艾德看着火焰慢慢吞噬残肢,焦碳充斥着鼻腔,他眼睛里渐渐也有火光在跳跃舞蹈。那是曳光弹划破了夜幕,弹片在空中纷飞,翻倒的卡车在燃烧,药品在燃烧,面粉在燃烧,印着红十字帐棚在燃烧,冲天的火光中,他看到了那具穿着制服的美丽尸体。
他们像原始人一样抱着家畜蜷缩在岩洞里,自然夺回了他的领地,肆意宣誓主权,但时间才是永恒的主宰,不会怜悯任何人。卸下鞍具的马儿悠闲地咀嚼着干草,雨滴从洞顶岩壁的裂缝渗下,拍击着车架,艾德伸手接了一滴,有轻微的灼烧感,不知道新世界的酸雨是否也能冲洗旧世界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