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闻的脸僵硬了一下,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很可刑的建议。等等等等,不可行,手忙脚乱间准备说些什么的莫老师看到的是少女捂着嘴轻声发笑的样子。
“呃,粟可你中午不回去吗,我自己可以的。”莫老师想了想,压下了尴尬,换上了正常的关切。
“怎么就可以了啊,右手还输着液呢,不行!这个中午我一定要在!”少女的神情很坚决,好像容不得拒绝。
[况且,我还不知道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呢,这让我怎么安心回去]隐藏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她继续说着,“那边有折叠床的,莫老师不用担心我的。”
再次被学校的大手笔震惊了一下后,莫老师其实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了,就算下次你告诉他,这个学校有独属的直升机编队他都不会再惊讶什么了。习惯了。
“那,行吧,用不用我帮,,,呃,用不用找医生来帮忙。”本来想着助人为乐的莫老师,想起来自己还躺在床上呢。有点尴尬,一点点吧。
少女笑了笑,走过去展开了折叠床,看起来很轻松,似乎是不用过多的操作。
把折叠床推过来,靠着莫老师的病床,有一点高低差,不然就很像双人床了。
莫老师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真没用,也不是说了她就会听,索性还是少说话吧,累了。
瘫在床上的莫老师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盯着前方出神。
粟可去锁上了门,毕竟一会睡着了要是有人进来就说不清了。尽管不会发生什么,但还是小心为上。
脱下鞋摆在床边,粟可躺了下去,看向左手边正望着天花板愣神的莫闻,她能感觉到,莫老师的过去肯定发生过很多足以改变他一生的事。
视线由脸往下游走。之前没敢仔细看,现在终于能慢慢的观察了。
莫老师的皮肤可以用苍白来形容,身体也确实有点瘦弱,仿佛易碎的玻璃饰品。
脖颈修长,喉结突出,微微敞开的病号服露出了一点锁骨,好像有一点点疤痕也露出来了,不过看不真切。
粟可不由自主的往左边挪了挪,想看清那道还未褪色的伤疤。
伤疤……少女的视线继续向下,莫老师还在愣神,没发现身旁少女的那道仿佛扫描一样的目光。
左手的袖子被挽了上去,应该是医生为了寻找血管方便,可最后却不得不选择了右手,但好像忘了放下袖子。
仅仅是显露出了一小段胳膊,可伤痕的密集程度还是超乎了少女的想象。
除却新添的淤青,还有很多肉眼可见的伤疤,虽然已经痊愈,但留下的痕迹并未随着时间消退,至少现在还可以明显的看到。
少女忽然有些想哭,可是怕发出声音惊扰了还在魂游天外的青年,所以只是捂住嘴,默默的流泪。
[莫老师,你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啊]带着这样的想法,粟可的手不自觉的慢慢摸向了莫闻的左手。
躺在床上的莫闻看着天花板,只觉得有些熟悉,并不是对这个场景,而是对自己的状态。
医院的住院费很贵,所以往往是开了几个药之后,在周围人惊愕的目光中,被那个他称呼为父亲的人拽走,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破碎的,家?不是,那不能称为家,只能叫做一个三人居住的房子。
回到家里,也是他拿着药进到自己的房间,只能自己照顾自己。男人还要外出打工,女人不知道又跑到哪里了。
最近他们的争吵越来越多,不时就能听到屋外传来的碗碟破碎的声音,以及愈发刺耳的怒骂。莫闻并不想去听这些无谓的争执,只是吃过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终于有一天,屋外的声音不再传来,似乎是他的父母离婚了。男人终于发现了女人出轨的证据,而女人没说什么,只是拿出离婚协议。
后来发生了什么莫闻不知道,只是听说好像他的亲生母亲不想带着这个累赘,所以留给了他的父亲。
那一晚,喝醉的男人踹开房门,将酒后发泄出来的愤怒尽数倾倒在少年的身体上,他只能撑起胳膊护住自己的右手,他还想学习写字,他还想成为老师说的光。
再到后来,男人领了个女人回家,告诉他,她是他的妈妈。
莫闻对‘妈妈’这个概念很模糊,毕竟那个很少回家的女人没有给过他传闻中的母爱,所以莫闻下意识的不想说这个词。
但好像被误解为轻视,女人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仇恨的火焰。
趁着男人不在,便对着他释放了第一次的恶意。涂着劣质指甲油的指甲狠狠地掐在莫闻的胳膊上。
虽说那时候的莫闻就已经开始感觉不到疼痛了,但他从小就知道默不作声的代价不是偃旗息鼓,而是变本加厉。
所以他哭喊的很卖力,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果不其然,没什么经验的女人被他这副样子骗了过去,急匆匆的停手后便逃开了。
看了看还冒着鲜血的左臂,莫闻找到了还没吃完的药,以及一个小护士悄悄塞给他的绷带。随便缠了几圈,又吞下几颗药丸,把袖子刷下来,莫闻继续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感觉到左手被人触碰,记忆映照到现实,莫闻下意识的缩手,因为这样表演起来真实一点,女人也常常因为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而放缓对他的惩罚。
回了回神,莫闻发现是粟可,歪着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少女,莫老师开口了,“怎么了粟可,怎么哭了?不开心了吗?”
在触碰到的瞬间,粟可看到莫闻下意识的缩手,眼底的心疼更甚,眼泪从眼眶滴落,没有带走伤心,反而越发的难过。
“莫老师。”她开口,尽力压抑着哭腔,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颤抖。
“我只是,我只是看莫老师还在发呆,想提醒莫老师要注意休息。”她不想再揭开莫老师的伤疤了,可能会有和他敞开心扉的机会,但绝不是现在。
“而且,我从小就喜欢抱着东西睡觉,如果没有的话会睡不着的,所以,所以能不能……”
她没说完,表现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莫老师的神情温柔了许多,似是在看过去那个孤独的自己,他也喜欢抱着东西入睡,所以可以理解。
“喏,谁让我是老师呢,满足一下祖国的花朵的小心愿还是没问题的。”莫老师笑着躺了下来,将胳膊伸过去,而后看着粟可说道:
“我定了闹钟,所以不用担心,睡吧,到点了我会叫你。”
轻轻的搂住莫闻伸来的胳膊,少女开心的笑了。不管莫老师有着怎样的过去,她会想办法给他一个温暖的未来。
脸颊蹭了一下胳膊之后,她闭上眼。
“午安,莫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