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是赵老师啊，您好您好，什么？是，是来家访的啊，啊哈哈，啊不不不，我们当然欢迎了，赵老师快请进快请进。”
“嗨呀，莫闻这孩子也没和我说过您要来家访，早知道我就多买点水果了，您先喝茶，喝茶。”
“哦，您说孩子他爸啊，他啊，早早的就去上班了，等他回来还早着呢，您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是啊，可不是嘛，干他们那行的哪有什么休息日啊，唉，都是苦命人，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我们家那口子不像赵老师您，是个文化人，也只能做点体力活了。”
“啊，您，您说闻闻啊，啊，他，他啊。嗐，那孩子一回家，把书包往家里一扔就一声不吭的跑出去了，唉，归根结底就是看不上我这个后妈啊，觉得我是坏人啊呜呜呜呜。”
“没事赵老师，我没事，就是想起点伤心事了，您说您来家访，是不是那孩子又在学校惹出什么事了？”
狭小的屋子里，头顶上的灯泡发出昏暗的光，勉勉强强的照亮了有些杂乱不堪的家。
坐在凳子上的妇人时不时抽泣两声表达一下悲戚，又偷偷透过指缝悄悄观察着对面那个青年的反应，见他的视线与自己对上，则立马从旁边揪一张纸，夹在鼻子上狠狠地擤着鼻涕。
赵天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从胳膊夹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了一页仔细地看了看，确认信息无误之后这才开口。
“莫闻在学校的表现很好，学习成绩也在年级前二十以内，我这次来，是有件别的事想和您说。”
“这样，我先问您几个问题，然后我再说我的结论。”
“嗯，好，那第一个问题就是：莫闻上高中之后，在家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就是性格方面，有没有什么偏激的倾向？”
“没有是吗，嗯，那第二个问题：他最近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他在学校里的事情？”
“您先别哭，我觉得莫闻这孩子不会因为您是再婚的就有偏见，就在我看来他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好孩子。”
“还是没有是吗，好的，那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他身上的那些伤，您有问过他原因吗？”
“啊，他说是自己碰的啊，嗯，好，那我的问题问完了，接下来就和您说一说我这次来的目的吧。”
赵天歌推了推眼镜，将手上的笔记本合起来放回到公文包里，说起了他的所见所闻。
在他背后的那间屋子里，莫闻正盯着脚下的地面出神。
他知道赵老师今天会来，也和她说过，但好像那时她正处于精神不正常的阶段，没有信他的话，反而随便找了个理由又将他绑了起来。
嘴上的胶带抿一抿嘴就不会太紧，四肢被绳子死死的缠绕绑牢，这就没什么办法了，莫闻艰难地转过头，看着一旁桌子上放着的那碗黑漆漆的粥。
还好赵老师来的及时，那碗刚才还滚烫的热粥才没能进肚，不过等一会儿他走了，自己还是逃不过要喝掉的命运，但凉的总比热的好一点，至少不会胃疼了。
视线在氤氲的蒸汽间环绕，莫闻听到了门外两人交谈的声音。
［没想到赵老师还真是来说那件事的啊，我还以为他会相信他们的说法呢，我明明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他们就不信呢。］
［我也没有看不起她，和爸爸比起来，她最起码还不会让我饿死。］
［我不就是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吗，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做也会出错呢？］
“所以，综上所述，我认为莫闻同学在学校受到了部分同学的霸凌，我这次来家访，也是为了能在您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哎呦赵老师，真是辛苦你了啊，肯定是这孩子不好，凭什么他们不招惹别人就招他呢，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说说他，还劳烦的赵老师亲自跑一趟。”
“莫闻家长，话不能这么说，在我看来，莫闻他虽然总是沉默寡言的，但是有一颗善良的心，更何况他的成绩并不差，他是个好学生啊。”
“参与这件事的学生我都会一一去做家访的，这件事我会管到底，我不会允许这些孩子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还有，莫闻家长，您不能总是一味的把过错全都归咎给孩子，父母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这个道理您要想清楚。”
“是是是，我明白了，哈哈，赵老师不愧是做学问的啊，这话讲出来就是通透，真是优秀的老师啊。”
“好了，我还有其他学生要找，就不接着叨扰了，等莫闻回来，您一定要注意开导一下他的心理，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孩子啊，我走了，您不用送了。”
“诶，好嘞赵老师，您慢走。”
大门关上的声音传到屋子里，震掉了浮在门框上的尘土，有一束灯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莫闻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在光柱中四散飘起的浮尘。
房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线灼的莫闻睁不开眼，那个自称为母亲的女人，带着一丝平静的笑意，用力地扯开了当时仓促粘在莫闻嘴上的胶带。
“刚才我和赵老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这小畜生，又在学校怎么招惹别人了！嫌初中那档子事赔的钱不够是不是？要是皮痒了你就说，别一天到晚给我惹麻烦！”
把胶带扔到一旁，女人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换上了温柔过度的微笑，嘴角用力地上扬，似乎想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
“来，乖儿子，妈喂你喝粥。”
看着眼前这勺黑乎乎的液体，莫闻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机械般地张开了嘴，任由这些液体流进嘴巴。
苦，涩，酸，咸，各种奇怪的味道瞬间充斥着口腔，肆意地挤占莫闻的所有味蕾，辛辣的刺激感侵蚀着神经，应激性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身体本能的想要吐出这些难闻的异物。
可他不敢吐出来，那种痛苦体验一次就够了，相比之下，还是这碗难以下咽的粥更温和一些。
瞪大了眼睛不让自己皱眉，莫闻直接将它吞咽进去，忍住有些反胃的感觉，他努力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谢谢，妈，我，我吃饱了，还，还有作业，要写，就，就不吃了。”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女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笑着解开了莫闻身上的绳子，端着碗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