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纯白，鼻间有陌生的消毒水味，白露遥的头有些刺痛，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刚才不是还在上课吗？
手臂还仍然无力，就连掀开被子下床都做不到，双腿也麻麻的，像是触电一般让人难受。
头脑中的刺痛感又强烈了起来，白露遥不由得低声呻吟了一声。
“嗯？白露遥，你醒了吗？我可以过去吗？”
身边淡蓝色帘子的另一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白露遥脑海里盘旋着的不适感消减了许多，她刚想喜悦着开口，张开嘴时又想起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又让莫闻受了伤。
自己为什么又退缩了，为什么就不敢勇敢一点站出来呢？
自问没有自答，白露遥捂着头，痛苦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破碎的记忆于黑暗深处再次浮现，连带着那时被藏起来的悲苦一起上浮，在灵魂的海面上兴风作浪。
“唔！”
“白露遥！？你怎么了？又头疼了吗？你等等，我马上去找医生！”
“别……别走……”
急促的脚步声被自己低声的嗫喏打断，白露遥有些后悔自己又展现着应该被遗弃的软弱，可却又寄希于有一个人能看出自己的无力，带着自己前往光明。
那个人会是你吗，莫老师。
“白露遥同学？我，进来了啊。”
试探性的一句说出，莫闻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拉开了封闭的不透明帘子。
“莫老师……”
眼眶通红的少女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在洁白的床单上蜷缩起身体，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示给自己所选择的牧羊人。
“呼，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啊，白霜雪她去回家取东西去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四下张望一下后搬过来一张椅子，莫老师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仿佛受惊小兽一般的白露遥。
“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医生说是有一些贫血，所以要在医院住几天，不用担心。”
听着莫闻温柔的话语，白露遥的神情慢慢放松了下来，松开了攥紧的被角，不过在看到他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时，却又把被子提了起来，将自己躲藏了起来。
“嗯？怎么了，是冷了吗？我去找找空调在哪。”
莫老师的脑回路一向很清奇。
起身到一半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拉住了，顺着手臂看去，却看到白露遥红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别走……别离开我……好吗？”
“啊，好啊，那我坐回去。”
莫闻即刻的回答让白露遥胸口一紧，脑子也有些发懵。
这，这么坚决的回答吗。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莫老师没心没肺的一句回答让白露遥心头的悲苦略微驱散了一点，而且就连她也没发现，自己的头已经不痛了。
“莫老师，我，怎么了？不会是在班上晕过去了吧？”
“对啊，怎么了？”
这时候就不要这么直了，会很伤人的。
见白露遥有再晕过去的迹象，莫老师急忙转移了话题。
“咳咳，那个那个，啊，医生说你醒了之后就要叫她过来，我，我去叫医生去。”
想起身离开座位却怎么也做不到，莫老师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之后面不改色地坐了回去。
“嗯，不着急叫医生，等白霜雪回来再说吧，我不走，那个，所以能不能放开我。”
莫老师没敢去低头看自己的手腕，不过他相信应该已经被白露遥攥红了。
“哼……”
白露遥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但她却一直不愿意松开拉着莫闻的手，似乎是怕他趁自己不注意跑掉一样
“莫老师，我饿了。”
白露遥此时委屈的神情是她第一次给别人表露出来，就连白霜雪都没见过她这般娇柔的姿态。
“啊，我正好买了粥，我去拿。”
不舍地松开莫闻的手腕，白露遥嘟着嘴向前探出身子，不想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界里。
“嗯，还热着呢，等我拿一下小桌板。”
在白露遥的期盼之中，莫老师拿着保温桶如同凯旋的将军一般，昂扬着来到了她的身边。
从床边拉出一张小桌板，莫老师拧开保温桶后将还冒着热气的白粥放在了上面，从盖子里拿出了一把不锈钢的勺子，歪着头递了过去。
“莫老师……我的手没力气了，能不能……”
“啊啊，我懂我懂，等着。”
莫老师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搬起凳子坐的离白露遥更近了一些，莫闻甚至都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
从保温桶里盛出半勺热气腾腾的白粥，莫老师将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随后用一只手在下面护着，另一只手拿着勺子送到了白露遥的嘴边。
“啊～”
白露遥此时感觉她一直维持的优雅人设快要绷不住了，她的眼前甚至还出现了旋转着的螺旋图案。
忘了自己是怎么张开的口，也忘了自己有没有说过谢谢，她现在只记得那萦绕在唇齿间的，甜丝丝的味道。
像是空山的新雨，像是雨后的彩虹，像是彩虹下的花朵，像是花朵上凝结的露珠，像是露珠里包裹着的花蕊。
“怎么样，很甜吧？我可是特意放的糖，老师我可有经验了，生病了之后不喝甜粥怎么能行呢？是不是感觉心情好很多了？这就对了嘛，有什么问题不好意思说呢？非要自己憋着，多难受啊，来，张嘴。”
又被莫闻微笑着喂了一勺甜滋滋的白粥，白露遥心头的那些凝聚许久的乌云顷刻间消散。
“啊，是啊，谢谢你，莫老师啊呜。”
一句话没说完就又被莫闻的一勺白粥噎了回去，但不知为何，白露遥突然很想笑。
因为她发现好像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一个。
总是以为自己背负着所有的责任，却又没有相应的接受能力去应对，想着要为他分担，到头来其实都是自己在为难自己。
并不是说这样毫无意义，只是今后自己或许不需要再自己一个人背负一切了，找个人诉说，会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莫老师，我……”
“姐姐！你醒了！快让我看看，怎么样啊怎么样啊，还有哪不舒服吗？头还晕吗？饿不……啊，用不用去上洗手间啊，哦对了对了，医生说你醒了就要去叫她的，我这就去！”
鼓起勇气想将自己的过去托付给眼前的人，但刚一张嘴却又被打断了。
幽怨地看着手忙脚乱又手足无措地跑出去叫医生的白霜雪，白露遥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努力地抬起手，白露遥又握住了莫闻的手腕，在他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白露遥神情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着。
“莫老师，真的很谢谢你，所以，等我出院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的报答你的，不许你拒绝，听到没有！”
“哇哦，哈哈，那好啊，那你可要好好照顾身体，这样才能早点出院啊。”
虽然很诧异她一改往日的霸道，不过莫老师还是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反正也没什么好怕的，都说了是报答，总不能再出什么意外吧，正好趁着那会儿问一问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总觉得有什么隐情的样子。
听到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莫老师将保温桶拿起放到了一边，把凳子也往外挪了挪，随后在医生来之前就走到了门口，确认了白霜雪带着医生走进去之后，他慢步走出了病房。
都已经半夜了，该回去睡觉了，有白霜雪在就不需要自己了，回去把假条写好就没事了，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啊。
走在月光下的小路上，莫老师伸了个腰，随后拍了拍酸痛的肩膀，哼着歌朝着宿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