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下课，上学放学，机械性的重复日常透露出一种安逸，就仿佛和平降临。
而事实也正如此，一连三天莫闻都没有感觉到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这样平淡的生活甚至快要让自己产生错觉。
这样倒也好，只是可能是奢望吧。
一晃眼来到周三，莫闻甚至有些不真实感。
作文已经判好了，今天的课堂主题也有了，莫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无视了苏瞳的胡言乱语之后，他推开了教室的门。
时间果然是良药，今天同学们的眼神明显已经缓和了许多，或许已经有人开始思考这件事会不会是误会？大概吧，没有人在意对错的，因为和自己无关。
人们总是会这样，还好自己已经习惯了。
作文解析课上的很成功，只是莫闻有好几次都能感觉到后排传来的视线，难道说白露遥有事和自己说吗？
苏笑没什么表情，自从那天起后她就一直是这样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猜不透内心。
铃响，下课。
讨论声渐起，还好白露遥已经开始试着去无视那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恶意，就好像从前一样，到头来自己还是什么都没变，说是无动于衷，其实就是害怕引火烧身罢了。
内心或许有困苦，但那又怎样，只能自我吸收。
像自己这样卑劣的人真的有资格陪在莫老师的身边吗？我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施暴者罢了。
自我否定某种程度上等同于自我安慰，白露遥笑着接受了自己的借口。
就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往后的时间乏善可陈，很快就到了下午，或许体育课才是大部分人都在期待的课程吧。
原本想着在班里安静的自己待着，但又想起来萧雅她从来都不上体育课，白露遥咬了咬嘴唇，默然起身走了出去。
萧雅甩了甩手腕，只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嗯？白露遥你没去上体育课吗？”
说起来白露遥好像很久都没有找过自己了，难不成自己失忆之前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叫住了宛如幽灵般在楼道里低着头走路的白露遥，莫老师感觉她的神态怪怪的。
“难道是又难受了吗？老师带你去医务室吧。”
“莫老师。”
你为什么总是可以这样温柔的对我呢？
“我没事。”
笑着摆了摆手，只是白露遥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健康。
“看来是有心事啊，愿意和老师说说吗？走吧，先和我去办公室吧。”
“……嗯。”
到了最后一节课，办公室里的老师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苏瞳转过了椅子看到了跟在莫闻身后的白露遥时，笑了笑起身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拍了拍莫闻的肩膀，这让莫老师有些莫名其妙。
“坐吧，现在办公室没人了，愿意和老师说说你在烦恼什么吗？”
坐在苏瞳的椅子上，白露遥的神情有些恍惚，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着莫闻来到办公室，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纠结的神情反应到脸上就是失落，莫老师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默默等待着白露遥自己开口。
长久的沉默，久到白露遥再也忍耐不住，捂着脸啜泣着。
莫闻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了纸巾递了过去。
对话的第一步要先让倾诉者将情感宣泄出来。
“莫老师，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
怎么一上来就这么劲爆，这已经越过了自我怀疑直接到了自我否定了吧，这是经历什么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这么说很不合适，白露遥擦了擦眼泪抬起了头，通红的双眼正视着莫闻的脸。
只是连她自己都坚持不下来，对视了一秒之后她又低下了头。
“我……莫老师，漠视也是一种错吗？”
她的声音很低，就像是在自问自答。
“坐视不管只能说不对，但还没到错误的地步，因为错误的是做错事的人。”
“可是放任不管不就是在伤害他人吗？”
“拯救从来就不是毫无代价的，这不能算是你的错。”
“可我，是因为我的袖手旁观她才会！才会，我，我本可以……一切都可以有不同的结局的，都是因为我的懦弱，妥协，我的，错……”
时间嘀嗒嘀嗒，呼吸声与心跳声一同淹没在过往的回忆里，莫闻强打起精神，嘴角抽动了半天没有说出什么。
自己有什么立场去教导她呢，自己不也是这样做的吗？难不成和白露遥说你只要不管不顾，等着时间将一切抹平吗？
做不到，就连自己也做不到，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问题。
“后来那孩子怎么样了？”
“她，她从医院出来后就转学走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所以，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嗯，我选择了逃离。”
…………
“所以，莫老师，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和那些欺凌她的人一样，只不过我换了一种自认为正确的方式来伤害她罢了。”
“听着白露遥，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先不要去想那么多了，你先放松下来，好不好？”
“我早该知道了，错误是不会消失的，它一直都在，我一直都试着逃避，但是到头来还是要去承受恶果。”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就在莫闻忍不住想要强行打断她的思路时，白露遥突然笑了起来，就仿佛无事发生一样抬起了头，只不过莫闻在她的眼神中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了。
“莫老师，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我知道，莫老师你也曾经面对过这些问题吧，我只是，只是想要寻求一些微不足道的认同感罢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猜的？”
“算了，不管你从哪听到的，总之，白露遥，你现在已经陷入思维误区了，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在强行将一切都让自己来背负，这根本就是错的。”
“我在……我没有。”
“不，白露遥，你只是在通过自我惩罚寻求安慰而已，如果真的按你说的那样对不起那个女生，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当面道歉，因为你也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怪你，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我的，一厢情愿？莫老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是不懂，我不懂你既然知道了她只是换了个城市而已，为什么就不愿意去找她当面说清一切，哪怕是换来一顿嘲讽呢？那也比你在这里自顾自的幻想要好！至少你还有挽回的机会！”
“……你知道了吗？”
缓和着激动的心情，莫闻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但白露遥看起来已经明白了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已经呆愣在那里好几分钟了。
终于，她的睫毛扇动了一下，似乎是从那种情绪中走了出来。
随后便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道歉。
“莫，莫老师，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我，我，我只是，我……对不起，莫老师。”
“没事，你想明白了就好，老师早就没事了。”
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莫闻动了动手指，企图让自己摆脱这种僵硬的姿态，但却无济于事。
至于是谁和白露遥说起过自己的过去，现在莫闻还不得而知，他相信粟可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校长就更不可能了，那就是还有人在调查自己的过去，真是可笑啊，一个失败者的过去有什么好看的呢？
“你先走吧，老师，老师腿麻了，要再坐一会儿，你别耽误了自习，还有……找个时间去和那孩子聊聊天吧，总要解决的，在一切都还可以解决之前，别错过了……”
话音未落白露遥便离开座位抱了上来，莫闻想阻止她这样做，但抬起的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
就这样吧。
“谢谢你，莫老师，真的谢谢你，我，会试着去寻求她的原谅的。还有，我会一直喜欢你的，莫老师。”
耳边的话听不真切，额头的触觉有些久远的熟悉，莫闻呆坐在椅子上，白露遥早已经离开了。
“唉……”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一声悠远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