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由洛冷咫尺间铺落的战斗，实在太过突然。
所以前一刻本还与穆家二小姐，自己的首徒穆芷昕在灵山内鱼水之欢的白凤仙，此时才堪堪收束好凌乱衣物，慌慌张张赶往事发地点。
她作为长春宫地位最高的宫主，沐雨鸢信任的师尊，却是比起三千普通修士，最晚出现在沐雨鸢的身旁。
甚至令人心灰意冷的暮云都绝境反击帮她拦下了穆白的觊觎，但她很喜欢很爱慕的师尊，什么都没有做。
所以纵使她有万般理由，可沐雨鸢不想听。
白凤仙在听附近弟子们大致阐述了局势后，面色苍白，嘴唇不经意间哆嗦。
沐雨鸢顶撞沐长春严厉的眼神，轻吐一口浊气，转头望向那位从来很宠她的师尊。
燃烧血族精血，战至身死，这是沐雨鸢最后的心愿。
但她要问问师尊的看法，哪怕师尊只是给予一句轻飘飘的鼓励，自己也能心安理得死而无憾。
沐雨鸢这一刻无法拎清楚何为对错了，她只是无可适从的憋屈，进而加冕为无奈，凭什么作为大势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就要舍弃自由任人摆布？
她当然明白只要再隐忍几百年，当自己身负混沌级别的血族传承，成就上五境的白玉京，翌时便是天下无敌。
可她懒得继续了。
既然世界不要她获得幸福，那她就以自己所喜欢的方式，打破这一切————沐雨鸢要亲手杀了穆白。
于是她望向那位一身雪袍的俏丽佳人，她颤抖的双眸掺杂有三分闪躲，另外七分则是恐慌。
求求你停下来。
不要再添乱了。
她嗡动的嘴唇轻讲。
四周就像是开了静音的幻灯片，一幕一幕播放出众生百态。
而她站在上帝轻捧的崇高手心上，眺望一切。
三千长春宫修士，有人在背地里诽骂，说她是个祸端，要斩立决，有人不明所以痴愣愣地看她，还未明白当下的情况，有人一如既往迷恋她的美色，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躺在她的裙底被抚摸践踏。
但就是没有人从海潮中出走，选择站在她的身旁，给予那星星之火的支持。
他们只知道她是在无理取闹，却未曾了解过她的委屈痛苦。
他们只知道她会为宗门带来麻烦，却不在意她为何沦落多年。
他们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众生都只是自私自利的吸血鬼。
她不是他们的玫瑰，他们便也不会做她的百合。
却忘记了，若没有最开始从绝境中产生爱意的那个人诞生，彼此便永远只能做全部人的过客。
可沐雨鸢一直有在成为很多人的玫瑰，虽然有些玫瑰带上了尖刺，但当她此刻期望回馈的时候，却没能得到任何人送来的百合。
于是她开始觉得累了，疲惫的身躯再也拖不动了，想要离开这场没有意义与终点的游戏。
可竟然就连放弃挣扎，都会被体无完肤的指责。
讨骂的声势愈加浩大。
恍恍惚惚中，沐雨鸢看见整个世界充斥了排挤，无论何处都没有她落脚的余地，她就好像怎样都得不到别人的原谅与纵容，此时此刻只剩下无休止的鄙夷，把她淹没。
———除非她一开始就没有错下去。
可她究竟哪里错了呢？又或者说，真的会有人从未犯错吗？
沐雨鸢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或许，这个问题应该交给暮云那样的烂躺去想。
她叹了口气，不再纵容自己的懦弱无能。
沐雨鸢心头只是剩下最后一点执念。
“你们全部人都该死。”
……………………
沐长春试图挽回沐雨鸢阴沉悲寂的沮丧。
可当他真正面对那庞大如同无底洞的天地魔息时，沐长春明白他根本做不到。
哪怕他是世间第二强的弱十三。
“她入魔了！”
“快跑！”
有人把她围住，刀枪剑戟闪烁不已。
“别怕，一介小小的下五境，也敢妄图颠倒大局？”
沐长春拦在沐雨鸢的身前，没有阻止长春宫修士们跌宕起伏的术法攻击，也没有让开屹立不倒的身位。
他是长春宫的老祖，他要为在场所有修士负责。
魔修，从来都是杀无赦。
哪怕只有一丝丝微不足道的魔息，在正道看来都属于深渊炼狱，更别提她二女儿此刻源源不断的魔气，摧城开天。
“老祖，你莫不是要包庇魔民？”
“是啊是啊，光天化日下扬言要血洗长春宫，难道就因为她是宫主亲传就可以幸免一死吗！”
沐长春嘶哑的声线吐出一道道『天地誓言』。
“本人沐长春以天地为道，在此宣示，小女沐雨鸢，因私自修习魔功，在此天威浩荡之地，万神朝拜，即刻下旨——斩立决！”
白凤仙伸出手朝沐雨鸢远远传递功法，试图挽回她身上愈加浓厚的魔气，可她一下子被弹开数米。
她们早就在渐行渐远了，此刻更是再无相依。
穆芷昕脚步轻俏赶来，蹲在白凤仙身边，悄悄朝她如玉的侧颜亲了一下。
“师尊师尊你不要哭了，芷昕会一辈子属于你的，芷昕可是最听话啦。”
白凤仙粲然一笑。
“小鸢真乖......”
一旁的俏皮少女眨了眨芳眸。
“师尊又在说胡话了，我是穆芷昕诶。”
“哦对，小沐真好.....”
“这还差不多！”
欢呼雀跃的穆芷昕又赏给了师尊一个爱意深藏的亲吻。
她们手牵着手，犹如多年未见的故人。
但白凤仙忘了，她不是沐雨鸢。
心思缜密的乖巧少女，意难平。
穆芷昕瞥了一眼诛魔台上黑气缠绕的小师妹，又转头看了看梨花带雨的师尊。
这一刻她想。
“小师妹真的好幸福。”
如果师尊能给她那么多实质真切的爱，哪怕让自己入魔甚至死掉，又如何？
——只要她爱她。
……………………
“阴阳游龙斩。”
天地像是要被劈开，沐雨鸢站在虚无一片的空白里，冷得发颤。
人们全都不见了，她一人深陷黑渊，找不到离开的路。
“归容。”
又是一道莫名其妙的低语。
随后身旁是炸裂开来的暴喝声。
“除魔卫道！天下归一！！”
“除魔卫道！天下归一！！”
“除魔卫道！天下归一！！”
沐雨鸢觉得它们好像是疯掉了，不就是杀个魔修么，也不至于如此激动吧，像是天下间就只剩下这么一件事值得颂扬。
但死亡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浑身暖洋洋的，就像是泡在了灵气氤氲的甘泉里，让她一分一刻都不想出离。
———如果她没有见到暮云那张冷酷无情的臭脸的话。
“真惨啊，主子大人。”
“你你你你你，谁让你出现的？！”
“你爹。”
“你还敢骂我？！”
“真是你爹。”
沐雨鸢愣了愣，发觉到自己娇香的胴体一丝不挂后，到也没多害羞，反而拍了拍胸口略有弧度初见雏形的两团，眼角不经意间通红。
“就算是他让你救我，你就要救吗？”
“不然呢。”
“难不成还像之前那样抛弃你么。”
暮云伸手撕开咫尺物内黑暗的小世界，轻轻把柔软白嫩的沐雨鸢抱在身前。
他的双手故意放在了两个很惹人怜惜的部位，然后略微轻抚。
“一直以来是我不好，这次换你原谅我，可以吗。”
“嗯....你先....唔呜....别摸我了，好不好。”
“我觉得不行。”暮云低头亲了亲沐雨鸢羞涩的脸颊。
“以前都是你强迫我，这一次也该换我主动点了。”
“那你轻一点呀，我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魔修了，小心我一个挥手把你打飞。”
沐雨鸢咬住嘴唇环抱暮云的身躯。
暮云笑了笑，也用力抱住她，像是怕再次丢掉。
“不会弄疼你的。”
沐雨鸢扯了扯嘴角。
“你还没说咱们在哪呢，被人看见怎么办，我不是刚刚才死嘛。”
暮云宽下心，又亲吻她的脖颈。
“沐春府，白凤仙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