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每一天我都会与罂粟花小姐打一个电话,当然,是我打过去。
她像是没有收到那条短信一样,总是和我聊一些傻瓜话题。今天有只小鸟和她对视了一分钟啦,吃到了很美味的烤串啦,在草丛里捡到了一串残缺的项链,诸如此类。奇怪的是,这些原本都是我毫无兴趣的东西,可她说出来却让我感觉很有意思。
对“人类”的兴趣,这种我似乎生来就缺失的东西,现在好像终于开始在我身上探头探脑了。
我也开始期待星期六。
如此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这让我感觉很新鲜。
这段时间简直是光速般的飞逝过去了,相对我以前对于时间的感受而言。在之后的某个星期五的傍晚,一边听着手机里的纯音乐歌单一边拿起了一本尘封了多年的小说的我这样想到。在看到一小半的时候,耳机里的音乐被电话铃打断了。
我有一瞬间的错愕。除了罗小萍,几乎从未有人给我来电。而今天罗小萍没有给我打电话的理由。
也就是说,在接起之前我就知道是她了。
“喂?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来的罂粟花小姐?”我接通了她的电话。
“嗯...喂?那个,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但我想要你帮帮我...”对面的声音有些嘈杂,夹杂着雨声。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有些许焦急,我便直接说道。于是她给了我地址。
她所说的地方不是太好找。离我们的秘密基地不算远,但司机跟着导航走错了好几次,最后才到了那个地点。
今天是中雨,我撑着伞下车了。雨幕让我有些辨别不清方向。就在我想着要不要再给她打个电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撑着伞白色的小影子正在朝我飞奔而来。
我连忙朝她的方向靠拢。等她站定到我面前,我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一只软软的小生物,正在发出急促的哼哼声。是一只小狗。
“它好像有条腿断了...”她看着我说道,眼睛里的担心像要溢出来了一样。“我在回家的路边看到了它,它趴在那里对着我小声呜咽了好久。走近去看才发现它的腿在流血。今天的雨好大,这样下去它会死的。但是我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宠物医院...于是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急促地说完这一长串,她轻轻摸了摸小狗的头。它看起来很疼,呼吸也不是很平稳。
“我查一下,我们打个车带它去最近的宠物医院吧。”我赶紧掏出了手机。
一路上,她一直在小声对小狗说话。“乖,快到了,医生会很快把你治好的。”她轻轻抚摸着怀里小生物柔软的毛。小狗流着血的后腿蹭在她的裙子上,夹杂着泥泞的痕迹。可她丝毫没有注意这些。
到了。我们来到医院内,和医生说明情况后,她一直站在诊疗室中看着小狗接受检查。小狗很听话,任凭医生在它身上做例行的处理,只是一直看着她。她也注视着它,目光温柔得如同初雪。
“没关系,不是大问题,只是两条后腿都有轻微的骨折。可能是被自行车给压过去了吧。”医生说。
“我会给它安装两个夹板,给你开几瓶促进愈合的药吧。它还是幼犬,所以恢复得会比较快。两周之后应该就可以长出骨痂了。但是这段时间都要避免剧烈运动,尽量多看着它。”医生说道。
“你打算养吗?”我看着抚摸着小狗的她问道。
她抿了抿嘴唇。“嗯。我没办法看着它不管啊...”过了几秒,她回答道。
医生在了解情况后建议我们给小狗注射狂犬疫苗之后再把它带回去,我们照做了。
“一共840元。”结账处的工作人员说道。
“啊...”她拿出了自己的小荷包,但里面的数量还相差甚远。
“我来吧。”我说道,用手机付了款。
她面露难色,好像想说些什么。我对她说道:“就当是我们一起养的小狗吧。不过这段时间都由你照顾哦。”
犹豫了几秒后,她说,“好。”
我们打车回到了她家附近。我打算离开,却被她叫住了。
“能不能帮我一起给它建一个小窝?虽然很想让它和我一起睡,但是...”她似乎有些犯难,最后还是不好意思的说道:“来我家看看吧。”
于是我跟着她走了进去。这一片真的很荒凉,感觉有些像郊区,但却比郊区还要静谧,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她抱着小狗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她说:“到了哦。”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面前是一片破败,光秃秃的草地上竖立着一个小小的平房,旁边还有几座房屋,看起来都摇摇欲坠,似乎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她掏出钥匙,插入了已经微微泛黄的锁眼。
一室一厅。不..或许连一室一厅也算不上。逼仄的空间全部都连在一起,一张狭窄的小床,隔着一张地毯便是厨房,旁边应该就是卫生间。整个房间只有一张桌子,摆在了正中央,上面杂乱地堆着几本书,还放着一个台灯。
她开了灯。昏黄的光线包围了这个空间,以我们为圆心铺开的光晕让这个地方显得更加狭窄。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看着把小狗用棉袄裹好后抱到了在床上的她,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她转过头,却没有看我,而是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
“...嗯。从之前的那个地方逃出来之后...是这样吧。”她说。
我沉默了。小狗好像也读懂了我们之前的气氛一般,止住了之前因为难受而发出的哼哼声。
“我...”过了一会儿,她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却又没了下文。
我没有说话,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她忽然抬起头直视了我的眼睛。对视之间,她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
“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绝对信任的那种。”明明应该是疑问句,她却用了肯定句的语气。
“嗯。”我说道,这次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