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看着手里的火光慢慢的、慢慢的降落在了泥土之上。
它以很热烈的姿态燃烧着,晃得我的视线有一刹那的模糊。
今天你收到的将不止是草纸。里面还有那封你本该在17岁的凌晨就读到的东西。
【写给17岁的罂粟花小姐:
早上好。
说实话,我从来没给人写过这种信,所以现在感觉有一点点小小的紧张。如果这封信里面出现了斜杠或者错别字,也请当作没看到。
我相信聪明温柔又可爱的你一定会同意这个小小请求的。
现在是6月14日的夜晚。外面正在下雨,让我想起了和你一起被淋成落汤鸡的那个日子。
那天,我确实有些生气。但是更多的是难过。我难过的并不是明明前一天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没能改变你的想法。我难过的是在它们发生之后,我自然而然地、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它带来的安心与踏实感,可你却比之前还要更为不安。从我离开之后的时间,到第二天早晨再次见面,那么短暂的间隔里你居然想了那么多。
我猜想,你的心病,或许并不是你的过往,而是你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爱”。
不管是被爱,还是去爱,对你而言都是未知的领域。所以在它们出现的那刻,你反而开始慌乱了。
你害怕它们成为你留下的理由,因为你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离开的觉悟。你更害怕的,是它们成为你留下的牵绊,最后却又在你不可控制的范围内消失。
你害怕你的爱伤害我,也害怕我的爱伤害你。所以,还是逃走吧。我想,当时的你,是这样觉得的吧。
你是对的。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什么选择停留在这里。
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明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面,明明知道死去永远比活着轻松,明明知道只要不是长眠不醒,就会遇到大大小小的悲伤与难过。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选择停留在这里。
因为爱。
因为他们去爱过,也被爱过。因为他们正在爱着,也被爱着。因为他们渴望爱,也渴望去爱。
曾经遇到过的爱意成为了他们的力量。而未来在等待着他们的爱意是他们活下去的期盼。
谁也说不好未来会发生什么。是的。就算尽全力去推测,去计算,得到的也不过是概率。
有好的概率,也有坏的。不管你看向哪边,它们都将客观存在。
但当下的爱意是可见的。并且产生了,它就是100%。即便到了未来,它存在过的概率,也是100%。
其实那天,在我睁眼的那刻,我就想通了。当我看到你穿着我的T恤,坐在床边看着我,卷发垂落的样子特别好看。
那一刻,与你眼神碰撞的那刻,我就想通了。就算直到最后你也没有改变你的想法,就算你不愿意相信我和你的,属于我们的未来真的存在,那也没关系。
因为,当下,这个有你的当下,与你对视着的当下,已经是一份额外的礼物。与你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将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闪闪发光。你赐予过我的爱意就已经足够了。它那样纯粹而热烈,足够支撑我在这个糟糕的世界活到我自然死去的那天。
我无法预测自己的死期,也不像当时的你那样义无反顾地决定了自己的终点,但有件事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现在开始,直到那一天的到来,你将永远是我的力量。
我想把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感触,通过这一张小小的信纸传达给你。或许我表达得不够好,但我觉得你会理解。
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你的力量。
17岁快乐。】
2.
可可失踪了。在我和罗小萍从海边回来之后,它就失踪了。
那天我们把它寄养在了街区里的宠物店。临走之前,它还特别乖,既没有闹着要一起去,也没有吠叫。只是在我们拍拍它的头,和它说“明天就接你回家”时,它看着我们的表情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似乎有中淡淡的、无法言明的释然与悲伤。
现在想起来才明白。那天的它所露出的眼神,是在与我们告别。
宠物店的主人哭着向我们道歉,说明明记得锁好了笼子,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它却不知道怎么被打开了,小狗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她说她会好好赔偿,我们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不是你的错,不用了。小狗一定是去找它真正的主人了。
我和罗小萍知道它也爱着我们。可毕竟把它从路边捡起来的,不介意它的泥雪抱着它赶去医院的,与它朝夕相处并悉心照料它的人,只有那一个。
3.
要带着可可,在那个世界继续好好生活啊。
要坦荡地去爱,坦然地接受被爱。要用理所当然的态度接收我的想念。
每个星期六,我都会去的。
在我们的秘密基地,在那片安静的、你长眠的土地上。把那些三片一束的草纸与我的思念。
如数寄去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