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来一杯热茶吗？”惊魂未定的哈尔希洛起身，看到的是一个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的老人，那形如枯槁的面庞和在走廊的行尸走肉别无二致。
“花茶可以吗？”老人穿着的长袍虽然在一时间很难认出是何种风格，但令人瞩目的紫色和金线绣成的纹章暗示老人的身份地位极高。
“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不知道我泡茶的手艺还能不能让人满意。”颤颤巍巍地把一杯热茶递给了哈尔希洛，很难想象如同枯枝一般的手臂能爆发出足够把哈尔希洛从死神手中夺走的力量。
“随便找个地方坐就好了。”一边招呼着哈尔希洛，老人一边回到了自己已经被书卷淹没的桌子后面。
“我叫哈尔希洛，谢谢你救了我一命。”端着茶杯不知所措的哈尔希洛，最后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在简单的环视过后，哈尔希洛在这个房间只看得到成堆的书籍，没有找到任何和出口有关的东西。
“哈尔希洛，先坐会吧，再次开门还需要一些时间。”老人埋着头快速的翻阅自己桌面上的资料，大概是在翻找些什么。“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他们现在应该被这里的管理员保护起来了。”
“好吧。”哈尔希洛只能找到坐到一堆摞起来的的书上，盯着自己手上的茶杯和里面被称为花茶的琥珀色液体发呆。
“找到了，原来是这份手稿。”哈尔希洛的思维大概还没离开大气层，就被老人重新唤回了这具沉重的身体里。
“你是被魔女蕾娜选中的人，很多事情你就有知晓的必要。”老人手上的这份手稿大概是被常常翻阅的原因，被卷起来的卷轴边缘都已经有了明显的毛刺。
“蕾娜她是谁？”哈尔希洛接过手稿，但意外的是没有出现熟悉的蓝色幻影为哈尔希洛解释那些陌生的文字。
“上面的东西不是让你看懂的，是让你帮个忙交给别人的。”哈尔希洛只能挑了一下眉，识趣的重新把卷轴卷起来。“我是曾经为魔女蕾娜服务的一名魔法学徒甘文崔，我能感觉到你和她达成的契约。因此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个忙，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些有用的情报。”
“茶很棒。”哈尔希洛收好卷轴后，喝了一口已经已经没那么烫的茶水。
“这是蕾娜大人最喜欢的口味。甘文催像是怀念了起了不知多久之前的往日，“那时的蕾娜大人还没有承担起如此艰难的责任，我们一起在整个世界里旅行，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如梦似幻的日子。
“所以你想用什么情报作为雇佣我的筹码。”哈尔希洛打断了老人自顾自的回忆，然后下意识的想把杯子放在一旁，却发现自己够不到桌子，只能悻悻的把手又收了回来，双手捧着杯子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就从你最关心的死亡开始吧。”老人随便拿了几本书堆在地上，像哈尔希洛一样把书当成一把便携的椅子。“事实上，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死亡了，而且你大概是已经体会过那种感觉了。”
“你的意思是我死过一次了？”哈尔希洛开始在自己的记忆里翻找，但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的体验。
“你在此岸的边缘停留，甚至到达了那条区隔生死的长河边。”老人的话晦涩难懂，“那由迷失的灵魂留下的记忆之雾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在我的眼中如同阳光一样显眼。”
哈尔希洛想到了自己和那哥布林王激战的结果，那仿佛是迷梦一样的场景就是死前最后的画面。“但当我想从渡口用船过去的时候，有个人叫住了我，”哈尔希洛一边回忆一边说，“虽然那个人用一件黑色的斗篷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但我还是能确定她是个女性。他告诉我喝的对岸大门已经被永远的关上了，钥匙也失窃了。”哈尔希洛把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从长时间的紧张中松弛下来后，哈尔希洛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各种反应，比如疼痛和口渴。
甘文崔脸上的表情在哈尔希洛看来相当丰富，是一种混杂着羡慕和安心的笑容，不过说实在的，一个干枯的脸庞上显现出来的笑容不管从何种角度来说，都是相当的诡异。
“她还说我走的太远了，应该要回头了。”哈尔希洛摊了一下手，然后借机起身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我就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和我的朋友都掉到了一个地下遗迹里。”
“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不过真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指什么？”
“能和一位魔女达成契约，同时又被一位女神庇佑，对于一无所知的你来说，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幸运。”
“女神？”哈尔希洛听得一头雾水。
“关于那位女神的内容，不是这种级别的交易可以给予的报酬。”当那张干枯的脸上 浮现出狡诈的表情时，哈尔希洛意外的觉得没有什么违和感。“但可以解释为什么你经历了一次死亡，神智还那么清楚的原因。”
“死亡和神智有什么关系？”哈尔希洛联想到了在城堡中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各种人，“死了就会变成那样？”
“一次两次还不至于变成那样。一般来说大脑里知识越多的人能经受的死亡次数就越多，而头脑空空的人要不了几次就会变成只能被执念或者被本能驱动的活尸。”
哈尔希洛想象了一下，马纳多大概能经受多次死亡，而兰德大概没几次就会变成拿着武器无差别攻击的疯子。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反而要先保证这个家伙别死，听上去像是什么三流的黑色幽默，哈尔希洛自己也被这个想法给逗乐。
“死亡在这个世界被窃走了，原因并不清晰。”老人从自己的书桌上找出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具体的真相已经不可考了，总之就是在一个时间点，原本维持世界运转秩序的最高女神死了，而她的权能没有如预计的那样流传到接替者身上，而是被盗走不知所踪。”
“神的权能也能被偷走？”哈尔希洛对于如何把抽象的权利盗走完全没有概念，“篡位还是架空？”
“没那么复杂，或者说，比那么复杂。”甘文崔继续翻阅自己的笔记本，“简单来说，就是暗杀了女王的人把生命，死亡，智慧和力量转移到了特制的武器上，然后抽象的权能被具象化，世界失去了运转的法则，没有人会死亡，也没有人能出生，没有人能学会新的知识，也没有人有力量战胜那些魔物或者邪恶的军团。”
“那个不靠谱的女神管不到哥布林之类的东西上？”哈尔希洛瞬时对这个不靠谱的神产生了一丝鄙夷的感觉。
“那些东西确实不受女神的法则影响，也许他们是别的神的信徒，也许他们和你一样都是从世界之外到此的漂流者。”甘文崔表示自己的也不清楚那些魔物为什么还维持着正常的法则。
“总之，死亡被窃走后，人就不能到达彼岸的死亡之所，只能在大地上继续经受折磨。”
“但不死不等于永生是吧。”
“是的，人依然会衰老，依然会死于怪物的武器，依然会死于坠崖和溺水。但因为无法到达彼岸，只能被世界强行的拽回来。而凡事都是等价交换，代价就是心智。”
“最初只是记忆会变得模糊，然后当所有的记忆消失后，是学到的知识，最后是维持人尊严和存在的理智。一般来说，死亡回归需要的能量越多，被取走的智慧和记忆就会越多。”
“请问，怎么判断所需的能量呢？”哈尔希洛像一个好学的学生，假模假样的举手发问。
“看你的尸体完整程度，如果只是自然老死，那断气的第二天就能醒来，最多会忘记一些老友的名字，如果尸骨无存，那等到自己的赤身**的回到世界的时候，恐怕会什么也记不得了。”
哈尔希洛沉默了，这种描述让他想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漂流一般的感觉，暧昧的雾气，突然出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以及模糊不清的记忆。
“总之，这个世界的死亡就是变成你看到的那样的，最后成为了一具不死的行尸走肉罢了。某种程度上，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在这之后，哈尔希洛又向甘文崔问了一些事情，但涉及到有价值的东西这个老家伙都只是狡诈的笑着，不愿意多说。大概过了半天的时间，老人终于从书上站了起来，扶了一下自己的腰，来到墙边，用哈尔希洛理解不了的语言念了一串咒语后，墙上出现了一扇样貌古朴的门。
“你该回去了，记得我交给你的任务。”
哈尔希洛把卷起来的文件和一张做好了笔记的地图一起放在了背包里。“我该怎么来找你？”
“下次记得从正门进就行了。”
“正门？”哈尔希洛一时理解不了，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个看上去干瘪的老人一脚踹出了门。重重的摔在了一片草地上。
“哈尔希洛？你这么会在这里”哈尔希洛一边咒骂着，一边起身，看到了马纳多正站在不远处，不止马纳多，所有人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吃着东西享受温和的阳光。
“这是哪里？”把视线移开，哈尔希洛看到了一座已经破败的城堡，已经风化了的石砌外墙上残留的金色装饰暗示了往日的辉煌。当看到城堡巨大的正门和漂浮在正门上的魔法印记时，“这就是正门的的意思啊。”
“这就是最后一个了吧。”哈尔希洛听到低沉的说话声，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重剑，背着厚重特大剑的展示，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战士有一颗黑色的狼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