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烛一直是个忠于情欲的孩子,只要情欲上涌,哪怕前方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也敢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反之,如果处于清醒的状态,就会像现在这样蹲在角落,安静地看着叽叽喳喳的众人。
亚瑟也不心急,就这么坐在九烛不远处,倚靠着窗棂,面带笑容,安静地翻着破旧的绘本。
“亚瑟小姐,请问这是何物?”
兰斯洛特似乎被绘本勾起了兴趣,早早便吃完早饭的她此刻正准备出门锻炼,经过亚瑟身旁时恰好看到绘本上画着的那只兔子。
“这个吗?”亚瑟顺着兰斯洛特指的地方看去“这个叫兔子,是旧时代的生物,怎么样?很可爱吧?”
“兰斯洛特大人居然不认识兔子?这可真是稀奇”
每当这个时候,总是少不了阿兰沙的嘲讽,不过很快,阿兰沙的声音就被高文压了下去。
“闭上你那张狗嘴,整天犬吠什么?”
“啧啧啧,我可不敢乱吠,不然兰斯洛特大人身边的野狗就要扑上来了呢~”
紫色长发的小萝莉依旧保持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双腿搭上桌面,口中叼上一支牙签,下颚微微抬起,淡紫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高文,看上去全然忘记了几天前的失败。
而她对面那个白发短发,褐色皮肤的少女猛地一拍桌站起来——
“你再骂!”
“我说……
“高文,阿兰沙,不要吵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压迫,兰斯洛特没有回头,依旧盯住绘本上的兔子
“不要让我感到为难”
“啧”
阿兰沙吐出牙签,恶狠狠地瞪一眼兰斯洛特,没有再多语言,旋即合上眼假寐,高文也放下了手中高举的瓷碗,将面前的刀叉往前一推
“看到某个怂货就烦,算了,我吃饱了”
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阿兰沙没有回答,只是斜着眼瞟一眼兰斯洛特
“高文卿!等等我!我也吃饱了!”
角落的九烛突然跳起来,叫嚷着也跑出房门
“啧,我的女儿居然能喜欢上高文这个杂种,真是家门不幸”
“啧啧,这难道不好?要是高文和九烛成婚,你就是高文岳母了”
阿卡兰不无讽刺地说着,手上扒拉鸡翅的动作确是分外不肯停歇,在她旁边的萨麦尔一边摸着被打碎的眼眶一边喝一口酒。
“眼睛还是好痛……”
“两个女人成婚?哼,你这脑子,怪不得之前在亚特兰蒂斯被洛洛苏追着打”
阿兰沙啐了口唾沫,此举立刻引发了阿卡兰和萨麦尔的不满,阿卡兰抛下手中人类脏器制成的食物,萨麦尔旋即捡起塞入口中。
“阿兰沙你干什么?我们还没吃完你就往汤里吐唾沫?你不觉得这样就像条野狗吗?”
“没错没错!你有没有公德心?”萨麦尔咀嚼着食物,吐词不清,阿兰沙反应了许久才搞明白萨麦尔在说什么。
“放屁!你们之前在亚特兰蒂斯到处吃人,把尸体乱扔的时候这么没想过这一点!在和我谈公德之前劝你们先去给洛洛苏磕十个头再说!”
“你不也吃!别只说我们!”
“算了吧,阿兰沙就是这样的孩子,什么不愿意输给别人”
亚瑟拍拍兰斯洛特的肩,将她按到身旁的摇椅上。
阳光洒落,摇椅暖暖的,一躺上就似有一股热流经过身体。
许久不见如此温暖的阳光了。
“那孩子很敏感,请随她去吧,兰斯洛特大人。我之后会好好和她谈谈的”
亚瑟抬起头,阿兰沙根本没有注意到亚瑟的目光,依旧不肯认输地与阿卡兰与萨麦尔争论。
“那孩子,认为不得第一的话就不会被爱呢”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如贝加尔湖般清澈的眼瞳没有一丝波澜,她就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永远都不会流露出感情,让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思考什么。
“好了,请别硬撑着了,兰斯洛特大人”
亚瑟将绘本翻过一页
很明显的儿童画风格,歪歪扭扭的树木,简单的色彩,天上的太阳挂着笑脸,狼与白兔并排坐在溪流边,留下一大一小两个背影。
“你看过这个故事吗?冒险的狼与白兔,白兔的腿受了伤,没有办法再走路了,狼的大脑患上了癌症,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这样的两个同伴一同旅行的故事。”
“故事?”
“抱歉,我忘了,兰斯洛特大人,你们一直接触的只有战斗与训练”亚瑟轻轻拉住兰斯洛特的手,很暖,完全不似感染者该有的那样冰冷“故事,就是将幻想之物寄于纸张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在上面挥洒自己的想象,没有限制,没有拘束,随心所欲,将自己的幻想通通释放,这就是故事”
这就是第六长老?与兰斯洛特认识的所有长老都不同,在七位长老中,亚瑟简直就是个异类,高文,阿兰沙,阿卡兰,萨麦尔,九烛,甚至兰斯洛特自己都会不可避免地受到亚巴顿因子的影响而展露出残暴的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们,都可以清晰地感到她们带来近乎令人窒息的压迫。但亚瑟不同,兰斯洛特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感受到来自亚瑟的压力。
这与平常的那种感觉根本不同
之所以感受不到其他长老的压迫是因为兰斯洛特的实力是压制性的强大,没有长老能反抗她。
但亚瑟不同,兰斯洛特能在亚瑟身上感到一种不曾有过的感情,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对兰斯洛特来说,这种感觉就如同冬日的火炉,温暖而恬静,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永远倚靠于她。
而且,亚瑟似乎了解她们所有人,尽管这位孤僻的第六长老从不与外人交流,但……
“兰斯洛特大人?”
女人的呼喊将兰斯洛特拉回现实,兰斯洛特这才发现亚瑟已经将书合上。
“抱歉,我走神了”
“不必拘谨,兰斯洛特大人,您才是亚巴顿大人之下的最高支配者,应该是我向您道歉才对,打断了您的思绪”
“不,不必道歉,亚瑟小姐”兰斯洛特指着封面标题下的小字“风森和烛雨,这就是作者的名字吗?”
“啊,没错,风森和烛雨,这就是作者的名字”
“所以,按亚瑟小姐您的说法,这个东西就是他们二人的幻想吗?”
“嗯”
“可是,我不明白,亚瑟小姐,描写自己的幻想有什么用呢?”兰斯洛特抬头,湛蓝的瞳孔倒映着亚瑟微笑的脸庞,这是亚瑟第一次见到兰斯洛特不解的表情“而且还是这样……不好的幻想?”
“不好的幻想?”
“没错,腿受伤就意味着无法再上战场,只能任人宰割,大脑癌变,就意味是命不久矣,需要被废弃,这样不好的幻想写下来有什么用呢?这难道不会扰乱军心吗?”
“有什么用呢?这个答案需要您自己去找”亚瑟笑着,将绘本交到兰斯洛特手中“兰斯洛特大人,您是生命,不是机器,请您记住这一点”
“什么?”
兰斯洛特显然没想到亚瑟会抛出这样的回答,自己去找答案?这不是平日所接到的指令,它没有一个明确的过程,没有明确的答案,兰斯洛特根本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您独自一人肯定无法想答案到,所以您有兴趣知道找到答案的方法吗?”
兰斯洛特犹豫了,总觉得似乎无法拒绝亚瑟的邀请,她实在太亲切,太过温暖,让人一不注意就会沦陷在她柔软的怀抱中。
而且,那只其貌不扬的兔子,兰斯洛特对那只其貌不扬的兔子有种莫名的感觉,兰斯洛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总觉得无法无视。
“嗯,我会的”
身后的餐桌空荡荡,萨麦尔与阿卡兰就地睡在昨晚打的地铺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阿兰沙独自坐到角落合上眼,不知在思考什么。
“高文卿高文卿,今天早上您责骂母亲的时候人家都湿了呢,不要你尝一口,人家的**,很甜呢~”
九烛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高文身后,一如既往地说着淫词艳语,肥硕的**抖动,有意无意地贴上高文后背。
“还是您好,兰斯洛特卿就不会骂我,哪怕在床上,兰斯洛特卿也只会像个机器一样,完全不懂情趣,嘛,但是兰斯洛特卿那种冷淡系的眼神倒是很棒呢,只是想想,就想立刻被兰斯洛特大人干一顿呢~”
“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建议你去找阿兰沙,那个疯子不仅会听你放屁,还会狠狠干上你一顿”
九烛做作的声音让高文皱起眉头,厌恶地加快了脚步,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九烛,对她的任何责骂在她听来都是奖励,高文的所有言语攻击都像是打在棉花上,软弹弹没有作用。
“真是的,母亲大人虽然厉害,花样也多,但人家偶尔也想换换口味嘛,我认识的人里就只有高文卿你没有和人家做过了”
“还有阿卡兰和萨麦尔”
“她们两个实在太无趣了,哪怕两个人一起上也根本满足不了人家嘛”
“啧”
面对九烛这样完全不顾面子的存在,高文根本没办法与之正常交流,骂也骂过,躲也躲过,要不是秉持着不伤害同类的原则,高文早就揍九烛一顿了。
“真是自作孽,当年锻炼的时候就该把自己藏起来,最好一辈子不让这家伙看见”
不过此时后悔也再无作用,想不出话的高文只能再次加快脚步,任由九烛在身后唠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