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兰斯洛特大人”
清晨的阳光撒落窗棂，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吹走一夜不眠的疲倦。
亚瑟依旧靠在窗沿下，手中捧着一本新的绘本。
“早上好，亚瑟小姐”
“您又锻炼了整整一个晚上，仔细算来，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休息了，哪怕是感染者，也是需要偶尔憩的”
咖啡散发着热气，安静地摆在木桌上，高文两腿搭在桌上，双手搭在身旁，静静休息着。
“其他人都去训练了，高文说想要再休息一会儿”
“原来如此”
小抿一口咖啡，温度恰好合适，淡淡的苦味夹杂着一丝甘甜在口中淡开。
“这个东西现在很难找到了呢”
“啊，没错”亚瑟抬起头，标志性的微笑在阳光下散发着温和的光辉。
这位第六长老，真的如印象中那样孤僻吗？
兰斯洛特不禁开始回想究竟是谁最先传出的亚瑟性格孤僻，不易接近的传言。
“神降临之后，一切都改变了，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也成了难以企及的宝藏”
“……”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房间里只有细微的风声，高文打着鼾，用手揉揉鼻头。
“咖啡，酒精，蛋糕……”
“什么都没有了”
“梦想，希望，未来，也一并化作了齑粉”
“毁灭这些的，我们也有份吧？”
兰斯洛特握着温热的水杯，低着头，淡蓝的眸子倒映在水面，没有一丝波澜。
“当然，我们都有份”
“所以，亚瑟小姐，您后悔了吗？”
“后悔？”亚瑟摇头“不，虽然我会感到羞愧，感到不安，但我不会后悔”
“我曾经是人类，所以自然会怀念身为人类的生活，但现在我是感染者，就应当站在感染者的立场看待问题”
“人类的叛徒吗？”
兰斯洛特若有所思
“对曾经身为自己同胞的人类出手，您也不会感到后悔吗？”
“我只会感到不安”
亚瑟轻轻合上绘本，亚瑟下意识地瞧了一眼封面，果然，作者依旧是风森和烛雨，这次的故事标题是《云与海》
“就算大家都是人类，同类之间的厮杀也是从不间断的不是吗？战争，谋杀，意外杀人，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世界各地不断上演着，事实上，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即使被抓获，她们所想的也都是当初为何不做得更加干净利落，不把证据打扫得更干净”
“同类之间尚能如此，那么异族只会更甚”
“但是……为什么呢？大家不是同类吗？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此言一出，兰斯洛特神情一愣，旋即低下了头。亚瑟轻抚着绘本的手也突然停下，直直地看着兰斯洛特。
那微笑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合上的双眼让人猜不透亚瑟的想法。
兰斯洛特说自己曾经是名军人，而且经历过残酷的战争。
亚瑟对这件事记忆犹新。
“那么，兰斯洛特大人，您曾经是如何看待自己杀人这件事的呢？”
“我吗？”
“如何看待自己杀人这件事的吗？”
“我的……任务吧？”
“它要我去做，那么我就去做，我的意志属于它”
“它？”
“我曾经的主人，我的支配者”少女低着头，诉说着亚瑟从未接触过的往事。
“如果要更加准确的话来说，就是司令吧？它的命令就是我的意志，所以它要求我去杀人，我就杀人，那对我来说只是工作”
“原来如此”亚瑟似乎没有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太阳暖暖的，明亮而圣洁，兰斯洛特已经不记得过久没有见过如此明媚的光芒了。
“所以，人类是种残破而失败的物种，不是吗？”
“作为亚巴顿大人的信徒，我们团结一致，不会自相残杀，都忠于同一位主人，而且，我们拥有更强大的力量，简直是完美的人类替代品，不是吗？”
“这个世界，就该属于我们才对，不管是人类还是主，都没有夺得这个世界的资格。”
不知何时，阿兰沙靠在了门口，她将散乱的头发束成马尾，上半身只留着一件内衣，身穿黑色短裤，看上去格外干练。
独属于阿兰沙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少女满不在乎地抽过一把椅子，屁股往下一坐，挥着手扇去脸上的汗珠。
“身为同类，就该团结一致，难道不对吗？”
“这话由你来说真是有些别扭”
亚瑟长叹一口气，轻轻将绘本放到一旁
“我给你准备了红薯粥，先坐一坐，我去热一热”
“那还真是非常感谢”阿兰沙对亚瑟表现出意外的礼貌。
“阿兰沙，同类之间到底该如何相处呢？”
兰斯洛特依旧低着头，咖啡杯空空如也，异常干净。
阿兰沙耸肩
“谁知道呢，谁说谁有理”
没有再回答，兰斯洛特站起身
“我去休息半个小时，不打扰了”
高文耸耸鼻头，轻轻“哼”了一声。
——
“老爹，我们究竟要往哪走啊，实在太热了”未来用手遮住眉头，几十公里的路程着实让人难以忍受。水泽回头看一眼早已满头大汗的众人，停下了脚步。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好的”
烛雨立刻做出反应，将身后的背包取下，熟练地在里面搜寻一番后抽出折叠好的帐篷，迅速将帐篷支撑起来。
“辛苦了”
“没关系，小事一桩”
坐在帐篷里，烛雨为几人掺好冰水分发下去。
“风森，坐了这么久轮椅，躺一下吧”烛雨将风森抱下轮椅，放到铺好的地毯上，细心地为风森按摩起腰部。
“呼——得救了得救了——”
“舒服就好”
揉揉风森的头发，烛雨继续为他按摩起来。
“那本新的小说，你写到什么地方了呢？”
“最近似乎陷入了瓶颈啊”风森抓了把头发，露出有些遗憾的神色。
“是吗？那慢慢来吧，这种事不用那么急，尽力去做就好……”
“嗯，有烛雨你的支持就好了”
二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再说话。
“既然大家都这么累了，那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吧”水泽坐在帐篷入口，点燃一支烟，未来坐到他身旁。
“这里不会有神子和殉道者吗？”
话音落下，未来自己就先忍不住笑起来“老爹你的气息就足够吓退那些生物了，只要你在，我们就不会遇到危险呢”
烟雾缭绕，水泽夹着烟换了个坐姿。听着身后烛雨和风森的说笑，水泽抬头望了眼太阳，朝未来坐近一些。
“说起来，未来你有男朋友了吗？”
“有的话，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的话，暂时还没有，只顾着做研究了。都没时间去想那些东西呢……”
“而且……我害怕……”
“害怕？”
“害怕我会失去他……就像母亲失去你……”
“这样啊”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水泽默默思忖几秒，重新将烟放入口中。
“说起来，墨秋和阿塔兰忒已经有了孩子呢”
“墨秋和阿塔兰忒？”
“可是她们还那么年轻……”
“毕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去世，提前留下子嗣，让自己的血脉得以继承自己的事业，这几乎是所有领袖的想法”
“但是墨秋的丈夫在生下孩子后就去世了，至于阿塔兰忒，在丈夫为她诞下女儿之后……”
水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对于第一次听到这些的未来来说，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续了。
“她可不是什么合格的妻子，不仅如此，也不是合格的母亲，合格的姐姐”
水泽深吸一口烟，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烟雾在光芒下消散。
“不过，我能理解她”
“……”
“对了，未来，水烛和水时她们呢？有恋人吗？有的话，她们的恋人为她们诞下孩子了吗？”
“水烛她似乎和一名叫沐诗雨的男仆走得很近，水时嘛，还是和以前一样，对男性没什么兴趣”
“沐诗雨？”水泽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意外地平静。
“你们认识吗？”
“只是之前在亚巴顿教派那里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孩子，或许真的是个适合的丈夫……”
水泽微笑起来，看着莫名有些心酸。
“他很温柔，很善良……”
“您这么一说，我都有点期待起沐诗雨和水烛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了”未来笑起来，轻轻握住脖颈上那飘起的红色围巾
“是啊……会是什么样的孩子呢……”
水泽的手顿了顿，随后掐灭烟，抬起头，眼中是无限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