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无数次在梦里见过末日。
没有乌云，没有黑暗，没有烈火，没有硝烟。
苍白的花开遍大地，人们沉溺于虚幻的快乐，病毒遍布大地，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那只是小问题”
“没那么严重，不用在意”
“说得那么厉害，人类也没有死光啊？”
无数话语汇做洪流，冲垮了人类最后一道防线。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那个幸运儿，可以免遭病毒的侵蚀——
于是，只剩下了我，只剩下最后的怪物
在那灭亡之日，巨兽自苍白的尸骸之抬起头颅，骑士身骑白马，手持长弓，自远方走来。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声音如雷，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瘟疫！瘟疫！瘟疫！
于是灭亡之花绽放，死神降临，神明的使者自花海中诞生，它们圣洁而美丽，如童话中的精灵，它们飞上天空，没入大海，它们蚕食人类，吞没文明，万物灭绝，无数白骨融入大地，又开出绚烂的花朵。
我看到那神殿自深海上浮，远古的神明吟诵着失传的诗篇于海中站起，半人半鱼的怪物们浮上海面，飘向陆地，那不可能存在于世间的诡异立方体升上天空，构筑起灭亡的图腾。
我看到那江河静止，生命凋零，污浊之水变得清澈美丽，水源不再流动，时间如同静止一般，那元素凝结为灭亡之兽，它于江河浮现，张开双臂，拥抱欢呼的信徒。
我看到那光辉闪烁，星云汇聚，通晓时间与空间的神明自穹顶之上睁开了眼，晨曦化作它的面纱，虹光乃是它的王冠，信徒们身披长衫，欢呼它的名字——
我看到大地隆起，群山巍峨，当那比黑夜更加邪恶的神明现身之时，世界便没有了声音，一切动作，一切声音都迎来毁灭，世界寂静无声，迎来终焉——
“与我的主人签订契约吧”
名为瓦沙克的少女高坐苍穹
“她将送你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她是谁？”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天际的神明。
“不，你不必知晓她的名字，你只需知道，她来自这一切起源的世界，来自那衍生出无数世界的诞生之地”
“与她签订契约吧”
瓦沙克伸出手，我仿佛看到了那个褐色皮肤的少女，她的主人，指戴十戒，身着长袍，行走于无边沙漠。
啊啊，那是何等孤独的身影——
在那一切的始源之地，在那混沌诸神沉睡的无边迷雾，在那外域之神诞生之处，在那神子显现之地。
签订契约吧，献出灵魂，前往彼端——
少女如此承诺，向我伸出双手——
啊啊——
——
“我干你姥爷！”
水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头跳起，捂住脑袋大喊起来
“谁给老娘脑子里植入的怪东西！”
“沐诗雨！”
“怎么了？水风”趴在地上看书的沐诗雨头都不抬，敷衍地应答一声后便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
反倒是一直在病床上的启被水风吓了一跳，怯怯地用被子挡住脸，只露出机灵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瞧着水风。
“沐诗雨！你是不是给本大人脑子里植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给你脑子里植入奇怪的东西？水风，你没发烧吧，你看我像是懂那么复杂的东西的样子吗？”
“哦，对哦”
量沐诗雨没那个脑子去做这样的事。
水风便又重新躺下——
“那是谁给本大人植入的奇怪记忆啊！”
“谁知道呢？水风，自从上次你被打报废之后就一直怪怪的”
“是吗？本大人也这么觉得”
水风用手托住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儿，仿佛在回忆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不对啊？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被修好之后，本大人的系统就一直有个名字在不停往外蹦，莫斯提马啥的……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呃……那啥……哈斯塔……瘟疫……深海神庙什么的……”
“总之都是些抽象到本大人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玩意儿”
“这样啊……”
沐诗雨翻了个身，突然又坐起来
“哈斯塔？”
“对啊，哈斯塔，怎么了？”
“你难道忘了吗？几天前水烛小姐说那个什么索贝克小队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个叫哈斯塔的外人回来！说不定和你的奇怪记忆有什么关联！”
“哈斯塔！”水风也有如醍醐灌顶，猛地一拍手就从床上跳起，也不管沐诗雨愿不愿意，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病房外跑——
“水风！干什么啊！”
“去找找那个叫哈斯塔的！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
“你到底是从哪来的？”水烛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手中资料，厚厚的黑眼圈彰显着她的疲倦，即便如此，水烛也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因为疲倦而走神。
名为哈斯塔的女人沉默着，破损的黄色斗篷无力地垂在额前，挡住了女人的面部，那具瘦骨嶙峋的躯体仿佛被什么吸干了一般，斗篷紧紧贴在干瘪如同骷髅般的身躯上。
没有人知道那副躯体究竟是何等模样，在皱巴巴的衣褶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不断将衣服拱起。
阴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漫在房间中，尽管已经将空调温度调到最高，水时仍旧忍不住又为自己加了件衣服。
“你这家伙，倒是给本大人说句话啊！”
终于，在又一阵沉默之后，水时用力一拍桌面跳起来，对着哈斯塔大喊道“你到底是谁！怎么混进索贝克小队的！”
“给我说话啊！”
水时伸出手，猛地拽住哈斯塔斗篷——
（怎么搞的！）
女人斗篷下似乎灌满了空气，水时的拳头在碰到斗篷的瞬间便将斗篷打扁。
（不对，明明应该有身体的才对！）
在惊讶之中的水时刚一松手，斗篷下似乎又有了躯体的填充，重新鼓起一些。
“……”
女人似乎发出了低低的嗤笑，但那具不知是否存在的躯体却全然没有一丝起伏，那笑声就如同来自另外一个空间，突兀地刺入水时的耳中。
“你笑什么？！”
“什么？姐姐，我没笑”
“不，不是说你，是说这个家伙！”
“她也没笑”
“什么？”水时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呆呆地望着水烛“你没骗我吧？”
“当然不可能骗你”水烛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桌子上的资料洒落一地，水烛甚至连捡的时间都没有，就突然感到一股恶寒。
仿佛有针头突然扎到后背一般，水烛的身体猛地一颤，耳边也传来低低的嗤笑。
“喂！姐姐！”
“我在这！”
水时的回答声在脑海里炸开，水烛这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再看桌子上，本该散落一地的资料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根本不像有人碰过的样子。
“我是不是……有些太累了……”
水烛喃喃着，扶住自己额头。
“累了的话，就……”水时刚想接过水烛的话茬，突然发现水烛面前的桌子不知去了哪，水烛背对着水时，低着头。
“水……烛……”
“姐姐？”
声音从背后传来，水烛的双手轻轻搭到水时肩头。
转过身去，水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背对哈斯塔的角度，而水烛就在自己身后，担忧地看着自己。
“不，我似乎也有些累了”
（这是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
气压骤然降低，水烛和水时的身体同时打了个寒战。
哈斯塔依旧坐在那里，静静的，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声音，瘦弱的身躯就像是一尊雕塑，在怪异的姿态背后透露出一种奇特的美感。
“水烛，水时，你们怎么了？不舒服吗？从外面看你们的行为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了？”
室内广播突然响起，泽洛维奇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水烛这才猛地清醒过来，拿起对讲机回复
“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像是被什么操纵了”
“还要继续吗？”
“不，我想今天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那我马上派人接你们”
通话中中，水烛和水时对视一眼，确认彼此并没有出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泽洛维奇看着监控中的画面，用胳膊撞了撞沐诗雨“你能看出什么特别的吗？”
“不，看不出来”
“泽洛维奇，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只知道她是跟随索贝克小队一同回来的”泽洛维奇弯下腰“奇怪，鞋子怎么又湿了，还有青苔什么的”
“沐诗雨，你的鞋子上也有”水风拍拍沐诗雨的肩提醒道，沐诗雨低下头，鞋子上确实突然多了一滩奇怪的绿色青苔。
“奇怪，我也没去过有水的地方啊”
“咱们都没去过”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泽洛维奇随便扫视一圈周围工作人员的鞋子。几乎所有人的鞋上都有奇怪的青苔。
“你不觉得有点冷吗？”
沐诗雨的声音提醒了泽洛维奇，泽洛维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胳膊上已经冻起了鸡皮疙瘩。
空气莫名其妙地变得湿润起来，水风动了动胳膊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总觉得，似乎生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