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真的?”
“我不能确定,但起码现在我是这样判断的。”
芙兰说菲塔就是海之主的女儿,即便亚弗菈在除了外表的其它方面都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可她还是露出了小孩子般惊讶的表情。
这是啥情况?死去的海神之女突然开始攻击我?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怎么知道的?靠你那鱼鼻子闻出来的?”
面对亚弗菈的调侃芙兰已经习以为常,这个不太正经的家伙就是这样,总是会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刚才和菲塔的事大概也是这样。不
“嗯。她身上的味道很特殊。我狩猎过海之主的授血眷属,它们的味道只是比其他海兽更加浓烈罢了。而菲塔,我能找到她就是因为她身上气味的指引。”
“你是通过气味找到她的?那她可真是十里飘香……咳咳,我是说,她很特殊,是血液的浓度?”
‘十里飘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芙兰心想。
“有可能。即使是海之主的授血眷属,身体也不能承受大量海之主的血液,其本质还是眷属,在海之主死后它们还是没能逃过兽化的命运。”
“哦……有道理。我明白了,如果海兽的腥臭味是因为兽化,那菲塔那小姑娘肯定不是海兽,我刚才闻了一下,她身上还是挺香的。”
亚弗菈是乐呵了,听见这话的芙兰可是脸都黑了,她忍住了给亚弗菈一拳的冲动,咬着牙瞪着对方,“前辈,不会说话就请不要开口。”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以后不靠近你的小女朋友行了吧?不过她的事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更何况如果她真的是海之主的女儿,她应该也能操控海兽,如果袭击人类的海兽都是她操控的话……”
“我明白。等蒂娜回来我就带她去灯塔。”
“带你徒弟去灯塔?灯塔的操作我教给过她,一回来就想给那孩子来场考试?”
“不是带她,我要带菲塔去。”
“带她去干嘛?”
灯塔,曾经是海之主提议修建的,它不仅是她赐予给人类的对抗大海的利器,也是海之主庇护的象征。现在它则起到了发现海兽,固守海岸线的作用。
“我是在那里遇到她的,我想再去看看,顺便把灯塔打开。”
“哦~但我记得维米尔镇灯塔的作用是……”亚弗菈想起来了,这里的灯塔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是少数几个有特殊作用的灯塔,也是猎人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等等,芙兰,你想干嘛?这里的灯塔可是……”
听到芙兰要启动灯塔的亚弗菈终于慌了,虽然她现在只是个旅店老板,但这里灯塔的情况她还是知道的。维米尔的灯塔和其他的不一样,并不只是因为它的灯光能穿透海水,而是因为灯光指向的地方是……
“我要带她去见她的母亲。”
芙兰撂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只留下亚弗菈一人对着她嘴臭:“芙兰你就是歌姬吧!听见没有!起码要给我带条鱼回来,不然我就把那小家伙当鱼炖了!”
嘴臭归嘴臭,亚弗菈明没有追上去。
“那就去吧……希望你们能找到想要的答案,顺便给我带份海底特产回来。”
……
忒尔菲塔很迷茫。
芙兰在和店长说事情,之后芙兰就不见了,自己又不好去找店长,感觉和她交流有些困难。
于是被无聊击垮的菲塔决定去街上转转。
维米尔镇有些像19世纪的欧洲小镇,但又不太一样。低矮的房屋,几座耸立这烟囱的工厂,为了抵御水汽的侵蚀基本都由砖瓦修建而成。小镇并不大,平原的地形也没有山城的巨大高低差,但由于建筑物繁多,也可能是小镇没做初期建设规划,导致镇子西部老区的道路又多又密,很容易让外乡人迷路,比如正在巷子里乱穿的菲塔。
“这些人是怎么做的城市规划啊,走了这么远又是一条死路。”虽然这并不是城市,只是一座商业小镇,但这不妨碍她在自己贫瘠的知识里挑出一个让她感到不明觉厉的词来吐槽。
不过她说的没错,西边的旧城区确实是那些外来者的噩梦,不仅因为这里复杂的道路,还因为盘踞在这里的一些不怀好意的本地人。
或许是因为靠海吧,菲塔来后的这几天小镇经常起雾。“又起雾了?全是一片灰,看得人眼睛疼。”
灰色的雾气弥漫在小镇的上空,遮住了唯一有一些色彩的房顶。灰色的浓雾,灰色的道路,灰色的房屋,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都被染上了灰色,包括那个在菲塔身后偷偷摸摸接近的坏家伙。
灰色的雾气可以抹去其他颜色,那人的脚步声也被他掩盖的很好,可目视、听觉都不是菲塔的强项。
“你在……干嘛!”
……
维米尔镇,这里是我的故乡。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也没人想听。总是,我是一个老练的强盗,今天我盯上了一个丫头,她在这一带转来转去,一开就知道又是个倒霉的外地人。看打扮像是个旅者,除了旅者和猎人,没人回穿件风衣还戴上兜帽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既然是旅者,那她身上自然少不了钱或者其它宝贝,如果真的没有的话……不是还有她自己吗?
在一个转角处我看到了她的脸,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不多见。如果得手了,嘿嘿……我就逼她给我把今天的晚饭做了,而且要做十人份的!反正原料我自己准备,别想找借口跑掉!
我虽然是个强盗,但也是有原则的,只劫财不伤人,抢完之后给他留下一点生活费,遇到那些苟资本家就抢个干净。如果抢到穷人头上嘛……反正他们也没钱,我会让当苦力做顿饭,要是菜多就让他留下来一起吃,管他做的好不好吃,反正肯定比我做的好。大家都没钱,干嘛不互相帮助一下?
以往的抢劫都很顺利,这都得益于我自制的手炮。我知道平民拿这玩意是犯法的,但耐不住它真的好用。不用开枪,只是拿着它,那些人也会乖乖把钱交出来。最为一名职业抢劫犯,我的职业生涯内没有一次杀人,最多只是打个轻伤好让他们老实,枪也没对人开过,这也让我成为了同行们眼中的榜样。
可今天,我翻车了,因为那个小姑娘。
一开始,她就和其他倒霉蛋们一样,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在她身后跟着,接下来只要冲向她,用枪顶着她的后背威胁她,今天就能下班了。正好今天起了雾,雾天可不常见,今天的雾还这么浓,这可帮大忙了。
我这样想着,可迎接我的是一个少女的手掌。
“啪!”
清脆的响声从我的脸和她的手掌间传来,一股巨力直接把我的头扇向一边,随后是身体失控地飞向一边,直接撞在墙上。
这时的我脑袋已经被打懵了,我一时间思考不了其他事,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被一个小姑娘一巴掌扇飞了?
我瘫倒在墙边,脸很痛,下巴也是,应该是脱臼了,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嘴张太大也脱臼过一次,记得那种感觉,感觉下巴软软的,好像不再它属于自己。
“疼吗?”少女半蹲下来,扶着膝盖,她问我。
我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哦……那你忍一下。”
我没敢动。她一手扶住我的头,另一只手托住我的下巴,向上一按。我记得这个动作,上次医生也是这样给我治好的。
我轻轻摸着刚恢复的下巴,还是有些疼,可能因为是被打下来的吧。
“额……那个,谢谢哈。”作为一个讲文明的人,道谢是自然的,虽然我是个强盗。
“没什么,举手之劳,强盗先生。”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她是怎么发现我然后给我一巴掌扇飞的?
“感到疑惑吗?”少女发问,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与浓雾之中,看不见表情。这样甜美的声音,她此时的表情也会很可爱吧。
“是,的……”我回答道。可能是因为雾天吧,感觉有些冷,弄得我嘴唇都在发颤,话有些说不利索。
不过我现在确实很疑惑,她没有看见我,我的脚步应该也很轻,开静步可是我的好习惯,她应该也听不见。
“呵呵……”少女轻笑着,如此清脆的声音让我想起了邻家的小妹,她以前也这样笑过。“你的气味,虽然不明显,但够进。干燥的尘土味,木炭的香味,硫磺……火药的味道,还有很多……但是没用血腥味,呵……不伤人,真不像强盗。”
我咽了口唾沫,突然感觉背后发冷,慌忙向后撇了一眼,才想起自己靠着冰冷的墙壁。
尘土味,自己住的地方没有铺路,只有一条土路,尘土会飘落到身上;木炭,昨天晚上我烤过火,今天出门前才收拾的木炭;火药味,枪以前用的子弹都受潮了,所以今天早上做了子弹放在家里,所以才会……
等等……为什么她会,为什么她知道?她知道我做了什么,怎么会?她监视我……是仇家吗,但我没见过她,那就是雇来的雇佣兵或者猎人……对!她这身装扮,她不是旅者,是猎人!自己很少见到猎人,以为他们和自己见到的一样都是些老家伙,没想到这么小的丫头都……
“对,对不起!你……是猎人吗?是谁雇你来杀我……我想知道。我知道我快死了,求求你……”
我想不出任何办法。能救我的人不在这附近,就算他们来了我也不认为打的过猎人。猎人也会接雇佣任务,听说他们和雇佣兵一样绝不手软,我也没那么多钱从她手中保下自己的命。所以在最后我想知道,是谁想杀我。
“……?”少女有些可爱地歪头,从阴影中露出半张脸,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你……不是猎人或者雇佣兵吗?”我能感觉到,我的嘴唇,双腿,全身都在颤抖,我知道,她的回答将决定我的生死。
“不是哦,你想多啦,看你不干正事,想教训你一下而已。”
“啊,这样啊,那,那太好了……啊,不,这位小姐,我向您道歉,能否……”
“好啦好啦,没事的,我不在意,只是给你点惩罚罢了。不过,惩罚还没有结束哦。那么,能否帮我带个路呢?如你所见,我迷路了,这边的小巷太绕了,把我带到大路上去吧。”
我听到她的话,如获大赦,颤抖着腿站起身来。
“当然,小姐,十分乐意,那您说的惩罚是……”
“带路吧。”
她的语气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赶紧闭嘴,在前面带路,而她就在后面慢慢地跟着。从我记事起,我走了这条路上千,不,应该有上万遍,这里是我的家,我最熟悉的地方,让我安心的地方。可现在,它是煎熬。即使没有回头看我也知道,她跟在后面,好像有一股冷气弥漫在她的周围。
我感觉很冷,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恐惧而全身发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才发觉,为什么我会对一个看起来年轻的少女如此恐惧?我不想猜,也不敢去猜,那种仿佛穿透灵魂的恐惧感。
当看到小巷尽头的出口时,我以为这一切就要结束了。我身后这个缠着我的巨大灾厄也要离开了,可我的心里不敢生出一丝喜悦之情。
我以为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可她的声音打破了我的美梦。
“好的,路我都记住了。现在,回去吧。”
“好,好的……”
我转过身往回走,眼睛始终注视着地面。
就在我走过她的身旁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喂,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但从语气能感觉的,她好像生气了。
“我……你说让我带路,前面就是了。到地方了,你不是说要放我……”
“放你走?”
我意识到了,她好像没有要我走的意思。我试着挣脱她的手,我能看见,那只手洁白、纤细,却过于强劲有力,任由我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我说了,回去,你也要跟我一起。别紧张,我的事还没有办完,还需要你带路,等事情结束了我会自己走。”
我犹豫了一下,但马上我就发现,我没有选择了。
“我没得选了,不是吗?”
嘴上这么说,但我可不想认命。恐惧是必然的,我相信没有人见到了她还能保持平常的心态,但是……我要克服,要克服……
我在心中说服这自己。
“我在找一个地方,一个没什么人去的小仓库,我的一个朋友藏到那里去了。”
小仓库?那我还真知道一个。
“我知道哪里有,跟我来吧……”
转过身,继续为她带路,就像刚才那样,一样,不能有破绽。我感觉自己正被海兽追赶着向着深渊走去。可现在,我有对付海兽的办法。
手炮,我在黑市上买零件自制的手炮。手炮是猎人们用来对付海兽的,它能击穿海兽那坚硬的骨骼。我的手炮是自制的,为了方便携带,它的威力相较于正常手炮更小,但对付人类已经绰绰有余了。不过时机还没到,还需要等待一会,就一会……
几分钟后,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一个破旧的小仓库。
而我活下来的机会也到了。
“就是这里吗,谢谢你啊,强盗先生……”
她一定没有想到吧,迎接她的会是子弹,而不是她的那个朋友。
“咔嚓。”
“唉?”
“嗯哼~”
为什么?没有子弹?不应该,即使一般用不到开枪我也会把子弹装好。
不,等等……
‘枪以前用的子弹都受潮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做了子弹,放在家里……’
受潮的子弹我已经取出来了,而刚做好的子弹放在家里,也就是说我手里的枪,就是一块废铁。
“真是善良的强盗啊,你。”
“不,不……这是……”
我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或者是压迫感一类的东西,好像堵住了我的气管。我说不出话。我的大脑和仅存的理智在疯狂地告诉我,迈腿跑,离开她!我也这么做了,可是这……
“果然,和它们一样,你也跑了吗……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在跑,我能感觉到,我的五感还正常,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远离她,她有没有追上来,于是我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脏都要停下来。
她头上的兜帽遮住了眼睛,但我看见了她的嘴——她在笑。
我没法再多想,也不敢再回头看哪怕一眼,被无尽的恐惧压迫的神经只告诉我一件事:跑,向前跑,远离她!
而仍站在原地的菲塔则有些不快的小声抱怨,“唉……明明拿了枪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结果就怕成这样,人类比那些鱼还要脆弱啊。不过……”
与那不满的语气截然相反,少女的嘴角不断上扬。
“我可没说,‘惩罚’就是带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