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瑞格一边说，一边从桌上层层堆叠的文件中找出了一个小本子，往三人眼前一摆。
“你们看看，这是之前那个工程师写的教材，我提醒过他好几遍，要尽可能写的让中学生也能看懂。”斯特瑞格战术后仰靠向椅背，眯眼看着夏启问，“……你应该有中学生的水平吧？”
他这话说的挑衅意味十足。
夏启觉得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以前绝对干过编撰教材的事。
无奈，他只得拿起这本斑驳可见的教材翻看了几眼。
斯特瑞格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启。
可惜，夏启还真看不懂。
他大学学的是统计学，对数字的敏感性至今还保留着。只不过，他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数学和物理符号，因此看不懂公式。
这么一想，夏启可能还真没有中学生水平。
既然不认识符号，他也就没继续往下翻。本打算递给阿尔和小无试试，然而这俩人一个摇头一个摆手，妥妥儿地全是学渣。
眼见夏启这么快就放弃了，斯特瑞格再次叹了口气。
“这个半吊子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感染，不到一年就死了。”斯特瑞格看着那个破旧的小本子，眼睛里闪烁着落寞和惋惜，“最后那段时间，这孩子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编教材，像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可他直到死也没写完这本教材。”
夏启闻言皱起了眉，但没有开口。
“先生。”阿尔犹豫了一会，小声道，“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这大坝还能坚持多久？”
“不好说，”斯特瑞格摇头，“它倒不是会坏，而是净水能力会越来越差。味道就不多谈了，我们现在喝水之前，还得等它先沉淀一会。”
“那——”阿尔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想问这个净水功能还能坚持多久？”
阿尔点头。
“今年内应该没大碍，马上就冬天了，我们可以收集雪水，”斯特瑞格想了想，说，“最多，能撑到明年汛期之前吧。”
阿尔听后，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惊愕变成了郑重。
“……我知道了，”他说，“我会转达给老板的。”
“哼。”斯特瑞格不置可否。
他板着脸翻起了书，无声地下了逐客令。
阿尔见状，只好干笑着告辞。
三人离开水厂重新上车，仍然是夏启驾驶。
“接下来去哪？”夏启发动车辆，看向了副驾心事重重的阿尔。
“啊、哦……去冶炼厂吧。”阿尔指了下方向。
尽管阿尔没有详细解释过，夏启此刻也还是大致明白了他们此行的意义。
黑泽市虽然是一座巨大的天然监狱，但它到底是以城市逻辑运行的，因此，要满足自给自足，农业、工业、商业都多少得沾点。
如果哪个环节突然出了问题，很可能整座城镇的人都要遭殃，所以要尽可能地杜绝这种事的发生。
只不过……感染者的寿命是一个难以预估的变量。
拿这个建立在河流上游的社区举例，他们四个月内就死了九个人，而他们的总人数满打满算也不可能超过五十。
也就是说，如果阿尔不定期来巡逻的话，极端情况下，可能这里的人死完了都没人知道。
但、是。
这件事里的某几个点是有些违反夏启的常识的。
“阿尔。”车开远了之后，夏启才开口问，“这里没有电话吗？”
“你是指远距离通讯设备？”
“是啊，”夏启说，“之前我们去赎小无时，用的那个不就是电话吗？”
它的造型固然很复古，可功能和电话也没区别嘛。
阿尔带着些许困惑说：“类似的设备好像只在移动城市上有。”
“啊？”夏启一愣。
倏尔，他就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一定规模的无线电通讯需要基站传递信号，而这片枯竭荒原上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基站的样子。
“那、那——”夏启沉吟了一阵，又问，“那互联网呢？”
如果有网络的话，教材和通讯问题都能轻易解决。
“……我只听说过城内的局域网络。”阿尔有些不确定地说，“可能这些东西在大地上都不适用吧？”
“怎么会呢？”夏启不明就里，“电话也就算了，网络是可以通过卫星传递信号的啊，就算不能在大地上建立基站，也不影响全球联网啊。”
阿尔听后看了过来。
他的眼里除了迷茫外，还带着明显的好奇：“阿启，你说的……卫星，是什么东西？”
“你——”夏启差点被噎得说不出话，“你不知道……你没听说过卫星？”
阿尔摇摇头。
他向小无投去了个询问的眼神，后者也一脸的懵懂。
只是，小无并不像阿尔那般好奇……似乎，她确信夏启说的东西一定存在。
话题进行到这，其实结论已经呼之欲出了，但夏启还是尝试着解释了一下：“你可以把卫星理解成一个强大的基站，把它发射到太空中后，它会按照行星轨道围绕着这颗星球移动。你想想，只要有这么个基站在天上，不就解决了全球通讯问题吗？”
听了夏启的描述，阿尔皱眉思索了一下。
然后，他露出了学渣的表情。
……显然，阿尔连“基站”是什么都不明白。
“对了，我刚刚说的其实是人造卫星。”夏启又补充说明道，“既然有人造卫星，那自然也有天然卫星，就是月亮，月亮你总知道吧阿尔？”
“呃、嗯！”阿尔看着夏启努力阐述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老师。
“假如我们能把月亮当成基站——”夏启说到这，霍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口问，“对了，咱们这儿，有哪个国家成功登月了没？”
“登月？”阿尔听后瞪大了眼，“阿启你是指……到月亮上去？”
“是啊。”
以夏启观察到的科技水平而言，这个世界应该是有登月的能力的。
“我、我不知道。”阿尔一脸懵逼地看了小无一眼。
小无的反应和刚刚一样，一副丝毫没有质疑夏启的模样。
这让阿尔自己也有些拿不准，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不过他踌躇片刻后，还是实话实说道：“我觉得……应该没有吧？毕竟，怎么可能有人能到月亮上去呢？那可是月亮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