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加长轿车的车门被黑衣随从关上，克里斯蒂娜才舒了口气。
眨眼功夫，她身上的端庄和冷艳全都消失了，仿佛又变回了一个小姑娘。
“怎么了，蒂娜？”坐在对面的达丽雅笑着问。
“哈啊……我真是受不了这个爱尔顿。”克里斯蒂娜抱怨道，“他刚刚的眼神，像是想直接吃了你一样……幸亏咱们走得早。”
“有那么夸张吗？”达丽雅咯咯出了声。
“达丽雅姨妈，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达丽雅见了，起身坐到了克里斯蒂娜身侧，轻轻按着她的手说：“这只是男士的一种类型啦，提前习惯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才不要。”克里斯蒂娜噘起小嘴。
“这可由不得你哦，”达丽雅说，“我们家蒂娜长得这么漂亮，以后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男士……总会有些男士像爱尔顿先生这样，不仅把想法写在了脸上，而且还没什么耐心。”
“他那叫没耐心吗？”克里斯蒂娜撇撇嘴，“他根本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这并不矛盾啊，就像优秀的品质总是相辅相成的一样。”达丽雅笑了笑，“蒂娜如果想接手家族的生意，一直把喜恶挂在脸上可不行哦。”
克里斯蒂娜轻轻哼了一声说：“我可没有好脸色给像爱尔顿那样的人……再说，我也不想利用自己的长相……”
“蒂娜，你这么说，是觉得姨妈很没有品味吗？”达丽雅突然敛起了笑容。
克里斯蒂娜闻言一惊，赶忙摇头：“怎么会？”
“可是我一直在对爱尔顿先生笑啊，而且也不介意他对我美貌的‘欣赏’，”达丽雅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据理力争一般，“这是不是代表我对他也有好感呢？”
“达丽雅姨妈……”克里斯蒂娜扁着嘴乖乖认错道，“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啦……你不要生气嘛……”
达丽雅听后，板着的脸立马破了功。
她一把将克里斯蒂娜搂了过来，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头发说：“好乖好乖~姨妈怎么会生气呢？我们家蒂娜这么可爱。”
“唔……达丽雅姨妈！”克里斯蒂娜貌似意识到了自己又被姨妈给耍了，不由得鼓了鼓腮。
“好啦好啦~”达丽雅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般顺起了克里斯蒂娜的长发，“姨妈不逗你了。”
“哼！”
“可是，姨妈刚刚说的话你要听进去哦，”达丽雅柔声道，“你不能让外人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还是练习一下表情控制比较好，不要看到别人就想杀他，这很不礼貌知道吗？”
“……我也有努力练习啊，”克里斯蒂娜埋在达丽雅怀里小声说，“可是人家就是笑不出来嘛……”
“既然这样，姨妈教你一个方法好不好？”
“……什么方法？”
“你还记得去动物园玩的经历吗？”达丽雅问。
“记得。”
“玩的开心吗？”
“……还好吧。”克里斯蒂娜说，“只是看动物而已，小时候挺喜欢的，长大后就觉得有些无聊。”
“你在看那些动物的时候，笑得出来吗？”
“啊？”克里斯蒂娜露出了有些懵懂的表情，“什么……意思？”
达丽雅温柔地抚摸着克里斯蒂娜的长发，说：“你在动物园里看动物时，是不是想露出什么表情，就露出什么表情？”
“唔……”克里斯蒂娜怔怔地说，“差不多吧。”
“那，你把其他人都当成动物看待，不就可以了吗？”
“把他们……当成动物看待？”
“这没什么不妥的，毕竟我们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嘛。”达丽雅笑着说，“如果觉得动物不行，就把他们当成其他物件，玩偶啊、石头啊……什么都可以。”
克里斯蒂娜蹙起眉头，似是在做某种心理斗争。
“你之所以会觉得‘对他们笑’是在折辱自己，无非是因为你还在把他们当成同类看待。”达丽雅点明了主旨，“可是，我的蒂娜，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当我们希亚罗尼的同类。”
克里斯蒂娜听后愣了一会儿。
然后，她呆呆地应了一声：“……噢。”
“真乖~”达丽雅又蹭了蹭克里斯蒂娜的头发。
克里斯蒂娜乖乖被rua了一阵，小声问：“达丽雅姨妈，我们真的要给再那个暴发户十二把法杖吗？”
“嗯。虽然爱尔顿先生是个暴发户没错，但他既然是我们的客户，我们就要为家族的声誉负责。”达丽雅说，“怎么啦？舍不得这些小钱？”
“……也不是，”克里斯蒂娜说，“只是，又不是我们的产品质量有问题……”
达丽雅听后松开了克里斯蒂娜，说：“蒂娜，你还记得吗？爱尔顿先生说过，天灾现场也出现了那种能量被彻底消耗的源石。”
“呃……是这样没错。”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
她还以为姨妈没意识到这件事呢。
“你如果上学的时候有认真听讲的话，应该知道，目前放眼整个泰拉，都没有这种能把源石能源消耗殆尽的技术。”达丽雅耐心地说明着，“就算是被消耗到几乎没有感染风险的源石，也可以当做矿物燃料继续使用。”
“我有认真听课啦……”克里斯蒂娜有些不服地说，“可那些……真的是被消耗殆尽的源石吗？既然整个泰拉都没有这种技术，姨妈你又是怎么确定的？”
“咦？不错嘛，蒂娜，你居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细节。”达丽雅先是赞赏了一句，然后板起脸说，“不过，你还不知道这件事，证明家族里的藏书你是一本都没看，你还敢说你有认真听课？难道授课老师没有交代你去完成这些课外作业吗？”
克里斯蒂娜听了，立马使出了撒娇大法：“哎呀达丽雅姨妈，你就告诉人家嘛……”
“……这个时候不介意利用自己的天生优势了？”达丽雅轻轻哼了一声。
“我、我知道错啦！”克里斯蒂娜主动扑倒达丽雅怀里蹭来蹭去。
“好了好了，姨妈没有生气。”达丽雅见状，又露出了温柔的姨母笑，“如果你以后要继承家里的生意，那么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深入了解家族的过去。”
“家族的什么过去？”
“我们希亚罗尼，是希亚罗帝国的后裔。”
“……希亚罗？”克里斯蒂娜眨眨眼，“这不是我们家族的方言吗？真的有这么个地方？”
达丽雅微微一笑，道：“叙拉古、莱塔尼亚、维多利亚、哥伦比亚、伊比利亚……包括卡兹戴尔，和部分卡西米尔，都曾经是希亚罗帝国的版图。那时，整个泰拉大地上，只有两个国家。而我们的国家，叙拉古，正是希亚罗帝国曾经的首都。”
克里斯蒂娜惊呆了：“怎么可能……”
看姨妈的表情，不像是在骗自己。
“如果……”可克里斯蒂娜也不知道该怎么相信这些，“如果希亚罗帝国真的存在，为什么历史课上没有教呢？”
“因为天灾。”
“……天灾？”克里斯蒂娜一脸的困惑。
“泰拉大地上曾发生过足以灭绝所有生命的天灾，而且，还不止一次。”达丽雅娓娓道来，“根据对大地的调查和推测，我们现在正处于第三天灾纪元，也就是说，之前至少发生过两次灭绝性天灾。所以，我们目前能够明确追溯的，只有这个纪元内的历史。”
“那希亚罗帝国……”
“它的辉煌随着第二天灾纪元的落幕一同消逝了，还产生了许多历史断层。”达丽雅叹了口气说，“哪怕是我们希亚罗尼，也没能把所有历史记录下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军火生意其实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收集希亚罗帝国的历史。”
“……怪不得，”克里斯蒂娜怔怔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曾听长辈们说过，‘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还谈何光复帝国’……我们、我们真的要……把这些国家再重新统一起来吗？”
正因为她了解家族的生意，才对这些国家的军事实力有着深刻的认知。
不谈别的，现在的叙拉古哪怕举全国之力，估计都“收复”不了维多利亚。
更何况，他们希亚罗尼只是诸多西西里家族势力中的一支。
克里斯蒂娜只是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达丽雅见状，噗嗤一笑，说：“光复帝国确实是不太现实，那些老顽固也只是说一说而已，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收集历史。”
“……历史有什么好收集的？”克里斯蒂娜不解道，“这种事交给那些搞学术的不就行了嘛……”
“你以为希亚罗帝国的历史就真的只是‘历史’这么简单吗？”达丽雅笑道。
克里斯蒂娜皱眉纳闷道：“不是历史是什么？”
“是科学，是技术。”达丽雅说，“是我们之所以能做军火生意的立身之本。”
克里斯蒂娜张了张嘴。
“我们家族内部用的铳，跟拉特兰产的不太一样，对吧？即便是不会源石技艺的人，也可以使用，只不过威力小了些。”达丽雅举了个例子说，“至于那些能把源石内部的能量完全消耗的技术，也和铳一样……你不好奇这些科技是哪来的吗？”
“是……希亚罗帝国的技术？”
“没错。”达丽雅点点头，“有点违反常理，对不对？正常来说，技术应该是越接近现代的越先进，可希亚罗帝国的技术，已经是上千年前的了。”
听了姨妈的话，克里斯蒂娜不由自主地就对希亚罗这个国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同时，也让她愈发好奇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天灾，能够摧毁这么强盛的帝国，甚至连历史本身都不放过？
“那我们……”克里斯蒂娜想了想问，“我们要怎么寻找这些历史呢？”
“家族目前的方针是，通过寻找其他帝国后裔来获取情报，从而找到希亚罗帝国的‘大图书馆’。”
“……大图书馆是什么？”
“我的理解是，一座收集了当时全世界书籍的图书馆，如果找到它，就等于找到了希亚罗帝国的所有科技。”达丽雅浅浅笑着说，“不过，关于这座图书馆的记录很零散，而且许多都很夸张，其中最离谱的一个说，大图书馆记录了泰拉大地上发生的‘一切’，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
听到这种带有传说性质的东西，克里斯蒂娜顿时变成了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那，达丽雅姨妈，我们找到大图书馆的线索没有？”
“唔……倒是有一个猜想。”
“什么什么？”克里斯蒂娜急急地问道。
“卡兹戴尔。”
“卡兹戴尔？”克里斯蒂娜顿了顿，问，“你是说，大图书馆在那群萨卡兹的国家里？”
“没错。”
“……为什么？我们叙拉古不才是希亚罗帝国的首都吗？”
“确实，一座收集了所有藏书的图书馆，理应建立在帝国的首都。”达丽雅说，“但是，萨卡兹们的选择却很古怪。他们这一族群明明这么强大，如果不使用源石技艺，哪怕我们三四个鲁珀同时和一个萨卡兹交战，可能都没法立即分出胜负。既然这样，为什么在帝国覆灭时，他们只单单抢走了卡兹戴尔这一座城？”
克里斯蒂娜听后喃喃道：“历史书上说……是因为我们其他的所有种族联合起来对抗萨卡兹，才导致他们只能窝在那个小国家里。”
“是的，我们所有种族都联合起来对抗过萨卡兹，”达丽雅看着克里斯蒂娜的眼睛，“可即便这样，我们也没能让这个种族灭绝。”
克里斯蒂娜愣了愣。
对啊……
一个生育率不怎么高、被全世界追杀的种族，居然至今都没有灭绝。
这、这的确很奇怪……
眼见克里斯蒂娜发起了呆，达丽雅笑着戳了戳她的鼻子，说：“不过，这只是个猜想而已。卡兹戴尔算是我们的老主顾了，家族也不止一次地造访过那片大地。可惜，我们什么都找到。”
“怎……怎么这样……”克里斯蒂娜一听，立马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把眉毛耷拉了下来。
“所以啦，我们也不必一直盯着卡兹戴尔，只要不停地寻找其他的帝国后裔，总能得到线索。”达丽雅笑着安慰道，“有线索，就有可能复原历史。能复原历史，就可以得到传承。”
“那我们……具体要怎么找其他的帝国后裔呢？”
“你呀——”达丽雅摇摇头说，“明明愿意花时间学维多利亚语，为什么不对我们的‘方言’希亚罗语上点心呢？”
克里斯蒂娜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还没等她组建起害臊的情绪，脑中便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达、达丽雅姨妈……”
“嗯？”
“我们昨天在旧黑泽酒吧遇见的那个——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种族的少年，不会就是……”
“你总算反应过来啦？”达丽雅笑道，“因为我小时候是把希亚罗语当成第一语言学习的，所以我一听他讲话就知道，这孩子的母语一定是希亚罗语。你知道吗，一个人的思维是建立在他最熟悉的语言上的，那孩子说话的口音、措辞的习惯，以及下意识的语序，都证明了他也是希亚罗帝国的后裔。”
“……怪不得姨妈你对他那么客气……”克里斯蒂娜若有所思道。
“可惜，那孩子对我似乎有些提防。”达丽雅叹了口气说，“是我年老色衰，没有魅力了吗？”
“怎么会呢姨妈？那臭小子看起来还没我年纪大，他哪敢对你无礼呀？”
“说的也是。”达丽雅笑了笑，“既然他不敢对我无礼，那就由蒂娜你去？”
克里斯蒂娜一听，顿时羞红了脸。
她很是气愤地说：“我、我我我才不要！”
“为什么呢？”达丽雅戏谑道，“他可是我们希亚罗尼为数不多的‘同类’啊。那个夺走爱尔顿先生天灾收成、并且弄坏我们商品的，说不定就是他，毕竟，把源石内部能量用光的技术，可是从希亚罗帝国传下来的，一般人就算想做也做不到。”
“可他、他可是感染者诶！”
“这倒是没错……”达丽雅沉吟了起来。
克里斯蒂娜一看就知道，姨妈这是在“想办法”了。
……以她对姨妈的了解，后者说不定真的能想到“办法”。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克里斯蒂娜赶忙歪了个楼：“呃……对了达丽雅姨妈，话说回来，你这次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出差来着？这种小生意，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嘛。”
“我如果不来，不就发现不了那孩子了吗？”
在这个话题上，克里斯蒂娜完全就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又羞又气地说：“哎呀姨妈，你不要说他了嘛……人家、人家都不认识他……”
达丽雅听后，忍俊不禁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让你去收集希亚罗的情报，你以为我要把你嫁了啊？你可是希亚罗尼家族的掌上明珠诶。”
“唔呜……”
这次，克里斯蒂娜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姨妈已经快要憋不住笑了。
“咳咳。”不多时，达丽雅清清嗓主动更换了话题，“我之所以会跟过来，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原因，只是因为天灾而已。”
“……又是天灾？”
“家族内部会尽可能地记录全泰拉的天灾情况，想以此推算天灾纪元的更迭时间。”达丽雅说，“陨石型天灾可是很少见的，几十上百年都不一定有一次。而且，你没听过关于陨石的传说吗？”
“……‘来自星空的神民’？”
“对，家族内部有学者提出过这种猜想，说陨石型天灾并不是真正的陨石，而是一种载具。”达丽雅回忆着说，“他们认为，那些足以让纪元发生更迭的大天灾，就是这些‘来自星空的神民’引来的，因此关于陨石型天灾的调查记录一直很慎重。”
虽说克里斯蒂娜对这类传说很感兴趣没错，可……
那颗陨石一定不大，因为它对新黑泽这种规模的移动城市造成的破坏都很有限。
而且据那个暴发户所说，这块陨石落地后立马就自己碎成粉尘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这种规模的陨石，怎么可能带来第四天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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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第四天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