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启从试衣间出来时，发现陶德正在和“时代”的女店长交谈。
凑近一听，原来陶德在跟她谈合作的事。
“你的意思是……建立和旧黑泽之间的直接销售渠道？”女店长皱眉看着陶德。
“是的。”陶德笑着说。
女店长上下打量了陶德一眼，问：“……你是为爱尔顿勋爵工作的？”
“什么？”陶德愣了片刻，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我是为旧黑泽负责采购的。”
“这种事不是爱尔顿在做吗？”女店长没好气道，“他们每个季度都要从城里进一大批货。说是为旧黑泽采购物资，却每次都让我们给他做高级定制的礼服，还只付个最低程度的材料价。”
看得出来，她对爱尔顿勋爵的“低价收购”很是不满。
陶德自己就是“受害者”，对女店长心中的怨言可谓是感同身受。
因此他一时有些语塞。
这时，夏启走了上来说：“女士，我听说‘时代’这个品牌才刚刚起步是吗？”
他的横插一脚让女店长有些困惑，继而不明就里地看向陶德，眼神像是在问“这小子和你是一伙的？”。
陶德见了立刻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我们是合作伙伴。”
女店长闻言也打量了夏启一眼，而后不由自主地就流露出了对他年纪的不信任。
不过，本着对客人的礼貌，她还是答道：“是，我们‘时代’是几年前刚开始做的新品牌没错。”
“我猜，贵公司目前的经营策略应该是尽可能多开分店，以积累品牌名声，对吧？”
女店长听后一愣。
她很快就回过了神，眨眨眼扫了圈周遭，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说：“先生们，请移步详谈。”
陶德见状立马就意识到了有戏，不由得在心中赞叹起了夏启的心思活络。
类似的话他当然也可以说，只是，由夏启这个年纪小的人开口的话，确实更容易引起对方的重视。
想到这，陶德便暗自决定让夏启来当这个主谈人。
两人随即跟着女店长一同来到了接待室。
说是接待室，但其实应该只是员工们的休息区。
房间不大，而且还肩负着一部分货仓的功能，显得有些逼仄。
“请坐，先生们。”女店长边说边拿来了茶壶和纸杯，亲手为两人倒了杯水。
虽然说的是“先生们”，但她的视线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夏启。
这家伙来的时候穿得跟流浪汉似的，买了套衣服后突然就聊起了合作，着实是有些奇怪。
……他该不会是总公司派来巡查的吧？
这小子明明看起来才十几岁，却根本没有半点少年人的青涩感觉，不卑不亢的，像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贵族里的精英阶层。
而且……
女店长仔细回味了一下夏启说话时的口音，不由得越想越觉得可疑。
她随即端出了相当程度的慎重，说：“……两位似乎对我们公司的运营策略很了解。”
陶德看了眼夏启，后者露出了营业式笑容道：“我们只知道一些皮毛，也谈不上有多了解。”
女店长犹豫了几秒，试探着问道：“听先生话里的意思，是打算加盟我们‘时代’公司，在旧黑泽开分店吗？”
夏启想了想，说：“不太一样，我们只是想以这家分店为试点，为贵公司提供一个稳定的销售渠道。”
女店长听后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这不还是想开分店吗？说这么绕干嘛……
她不好意思直说，怕过于唐突。
然而，夏启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是：“开分店？虽然肯定会更方便，但我们现在哪能付得起那个加盟费，还是先空手套白狼当个经销商比较稳妥。”
女店长沉吟着思索了片刻说：“抱歉，我们公司还没有类似的合作经验，所以……”
从她谨慎的措辞上不难看出，她就是在把对方当成“总公司派来巡查工作的人”看待的。
“这可是扩大营销网络、加深群众对品牌印象的机会，店长难道不想把握吗？”夏启可劲儿忽悠。
尽管他说了几个花里胡哨的词，以至让一旁的陶德都有些发怔，但女店长却并没有被唬到。
“他们果然是总公司派来的人……至少，这个少年是。”女店长心道，“他对我的称呼是‘店长’而非‘女士’，应该就是个暗示。”
能做到这个位置，她当然也不是普通人。
眨眼功夫，女店长便制定好了话术策略，道：“如果机会合适，我自然愿意为公司开拓新市场。”
——她先是表了对公司的忠心。
“只是，旧黑泽的市场模式和普通城镇或移动城市都不同，里面的主要消费群体是感染者，按照维多利亚的法律，他们是没法离开旧黑泽的。”女店长顿了顿，说，“咳……我认为，这可能对‘加深群众对品牌的认识’方面没什么明显效果。”
——然后，她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确实，如果要开分店，往交通发达的地方开是最容易让品牌积累口碑的。
可旧黑泽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啊，哪怕积累了口碑，又有什么用呢？
女店长觉得自己回答的没什么问题，既表现出了对周遭市场的关注和了解，也充分维护了公司的利益。
岂料，夏启听后却说：“感染者们固然没法离开旧黑泽，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具备了广告效应。”
“唔……”女店长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神色显得有些尴尬。
夏启见状，笑着继续说道：“试想，贵公司目前的策略是瞄准了范围广而散的市场去的，核心用户的标签是‘年轻’和‘新潮’，他们在穿衣品味上并不满足于传统正装的古板厚重，更偏向轻便的新时代审美——我想，这也是贵公司的设计理念之一吧？”
什么“不满足于传统正装的古板厚重”，说白了就是正装太贵了，年轻人买不起。
“时代”目前还在攻占下沉市场的过程中，自然走薄利多销的经营模式会让路途更加顺利。
因此，他们的主要卖点之一就是便宜实惠。
夏启的话在知道这点的女店长耳里听来，可以简化成“连感染者都穿得起，足见我们品牌是有多便宜实惠”。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仔细想想，这个策略也具备一定的可行性。
只不过……
让公司和感染者扯上关系，会不会为公司带来负面影响？
女店长对此不敢轻率，踌躇片刻，说了个不功不过的回答：“……这牵扯到公司经营方针的调整，我……唔，我需要向总公司请示一下。”
她的话等于是拒绝了夏启的提议，至少目前算是没戏了。
“好的，我们静候佳音。”夏启也不纠缠，当即维持着营业式笑容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之前，他从店里拿了一份当季女装的广告宣传单。
女店长亲自将两人送出了“时代”的店门。
望着他俩远去的身影，女店长徐徐松了口气，心想：“看来我的考核顺利通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