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启本想习惯性地客气两句，可在看到薇薇安那一丝不苟的模样后，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或许是因为有着托马斯这个当邮差的老爹，这姑娘对信件的态度也很郑重，并没有由于寄信人是旧黑泽居民就区别看待。
夏启见状，踌躇片刻，拿出了阿尔的信件。
“薇薇安小姐。”
菲林少女正专注地用火漆挨个给信件封口，并没有抬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其实我这里还有一封信。”夏启把信纸放在了桌上。
“哦。”薇薇安又从抽屉里取出了个信封，拿起笔问，“收件人是？”
“贾维斯·比格。”
薇薇安一边下意识地复述这个人名，一边打算把它写下来。
“贾——”
然而，她既没能念完第一个音节，也没能写完第一个字母。
薇薇安握笔的手忽然颤了一下，连带着的，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用的笔和夏启印象中的钢笔构造相仿，随着笔尖的滞留，一股浓郁的黑飞快地在洁白的信封上晕开、浸透。
“啊……”薇薇安后知后觉，赶忙收回笔。
可信封的两层白纸都已然被染了个通透。
幸好，她没有提前把阿尔的信放进去。
薇薇安看向阿尔的信。
从她复杂的表情上推测，她应该废了挺大的劲儿才抑制住了想要打开它直接看的冲动。
薇薇安抬起头，看向夏启问：“这封信的寄信人是……谁？”
她在礼节上虽然有些拘束，但还是情绪里的迫不及待占了上风。
夏启早就知道了她和阿尔的熟络关系，因此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叫阿尔弗雷德。”
他特意点明自己和阿尔是朋友，为的就是让薇薇安少些拘谨。
“阿尔……弗雷、弗雷德？”
菲林少女瞪大了眼。
“你、你是弗——阿尔弗雷德的朋友？”
“对。”
“所以你……”薇薇安怔怔地看着夏启，“你真的住在旧黑泽里？”
“是啊。”
薇薇安张了张嘴。
她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薇薇安看了眼阿尔的信，问：“……这封信是寄给他父母的，对吗？”
她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想说。
“对，我想拜托你帮忙送一下。”夏启说，“我刚刚去过他父母家了，不过里面没人，应该是出门上班了吧？我在绝务市里不能久留，办完事就得走，所以只能麻烦你。”
“他父母家？”薇薇安听了，轻轻蹙起眉问，“你是指潘尼沃斯街43号？”
“嗯。”
薇薇安有些纳闷地皱起眉：“你……不知道？”
“什么？”
“阿尔弗雷德的父母早就……”薇薇安说到这，语气中有些于心不忍，“他们早就搬走了。”
“……啊？”
夏启一愣。
“搬、搬走了？”
“是啊，两年多前——在阿尔弗雷德被强制送进旧黑泽之后没多久，他们就搬走了。”
“那……”夏启想了想，问，“他们搬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薇薇安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当时还……我爸爸什么都不告诉我。”
“嘶，那怎么办？”
这事儿搞的，让夏启有些纠结。
如果直接告诉阿尔，他肯定会因此难过一阵子。
但要是不告诉他，也不好。
阿尔又不是那群连字都人不全的小孩，夏启也没把握代替他父母写出那种以假乱真的回信。
“唔……还是直接告诉他比较好吧？”
夏启想着想着，突然听到了薇薇安的叹气声。
循声看去，这姑娘貌似已经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了。
夏启眨了眨眼。
他看出了薇薇安对阿尔的关心。
“等等？这哥们儿……难不成不是单相思？”
夏启犹豫了几秒，决定尝试一下。
“薇薇安小姐。”
菲林少女抬起头。
“你之前……我是说，在阿尔被关进旧黑泽后，你有见过他吗？”夏启问。
“没有。”薇薇安摇了下头。
“你尝试过出去吗？”
薇薇安叹气道：“没用的，我爸爸也是政府员工，他特意拜托过城门口的防卫人员，为的就是不让我出城。”
夏启听后单刀直入地问：“你想不想见阿尔一面？”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旧黑泽？”
看得出来，薇薇安听后有些意动。
但同时，她也很畏惧“旧黑泽”这个地方。
“不，不用这么麻烦，”夏启笑着说，“阿尔是我的同事，他今天跟我一起过来了。”
薇薇安愣了愣。
她猛地站起了身。
“他……阿尔弗雷德，就在城门外？”
“嗯。”夏启点头，“你如果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可……”薇薇安的迫切很快便撞上了理性的高墙，“城门那里的防卫人员认识我啊。”
“我们坐车出去就好了，只要车辆本身经过了登记，出城时是不需要再做检查的。”
“诶？是、是这样吗？”薇薇安怔怔道，“可我爸爸说，出城进城都要检查的……”
“也许是最近管得比较松，”夏启干笑，“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托马斯先生在骗你。”
薇薇安张了张嘴。
“……确实。”
她也觉得这种说法更合理。
“你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开车带你出去。”夏启说，“这样，你就能避开城门防卫人员的检查。”
“真、真的吗！？”
薇薇安差点没按捺得住激动。
“当然。”
反正陶德现在也不用车，他可以借用一下。
“那、那我们——”
——叮铃铃铃铃……
薇薇安的话只说了个开头，她瞳孔的聚焦便发生了改变，看向了夏启的身后。
夏启随着她的目光回头。
他看到了骑在自行车上的托马斯。
两人四目相对，托马斯也有些意外：“你这小伙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咳咳……”夏启露出营业式笑容，“我把回信带来了。”
“带来了几封？”托马斯把自行车停在了邮局门口，问。
“七封。”
托马斯闻言动作一滞，看向夏启问：“……全都写了回信？”
“嗯。”夏启说，“令爱已经帮忙把信装好了。”
“是吗。”托马斯进屋看了看薇薇安面前的几封信，忍俊不禁道，“连邮票都贴好了啊？”
薇薇安避开了父亲的视线。
她好像忽然紧张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