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薇薇安的只言片语，夏启早就听出了托马斯的态度。
作为邮差，他对感染者是一视同仁的，会尽可能地把信件送到他们的手中。
但，作为父亲，他大抵是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和一个感染者有所交互的。
更何况，那个感染者“说不定”还和自己的女儿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关系。
也难怪托马斯不惜“滥用私权”，也要让城门防卫人员盯着点自己的女儿。
从情感上讲，夏启可以理解托马斯的担忧。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托马斯知道这事儿。
只可惜，作为当事人的薇薇安多少有点掉链子。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的反应看起来，完全就是那种从没正儿八经地跟父母撒过谎的好孩子。
这会儿，薇薇安只是被托马斯瞄了两眼，就已经视线闪躲地手足无措起来。
要是不加以干涉，就只能期待托马斯足够迟钝，迟钝到连自己女儿的异常都看不出来。
这种听起来就必输的局，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赌。
更何况是夏启。
眼瞅着托马斯皱眉看向薇薇安，似是察觉到了女儿的异状，夏启赶忙趁机问了句：“托马斯先生，邮票的费用……”
“……啊？噢！”托马斯回过神来，检查了一下几封信的邮票，说，“这次就不用你付了。但你回去之后，要告诉旧黑泽居民寄信的价格。一共有三个价位，寄往国外的、寄往国内移动城市的，和寄往国内普通城市的。邮费分别是十六便士、两便士和四分之一便士。如果要随信寄包裹，得额外加一便士，不过，邮局只接收十磅以下的包裹，大于这个重量，就只能转交给物流公司，到时候要加多少钱，取决于包裹的重量。”
夏启闻言，习惯性地把价格在心中换算成了他最熟悉的币种。
“唔，等于说普通邮费一块多，寄往移动城市的要十块左右，而寄往国外的得九十块以上？”
只是寄信的话，这个价格倒谈不上贵。
但是，物流公司之所以能够崛起，也从侧面证明了大家寄东西的主体并不是信。
这么一想，邮局被物流公司取代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明白了，托马斯先生。”夏启顿了顿，又道，“咳，现在我把回信带来了，是不是可以把其他的信也交给我了？”
托马斯听后有些莫名地看了过来。
他虽然没说话，眼神却像是在问“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积极？”。
“可能我昨天说的话太过模糊不清，”夏启笑了笑，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托马斯先生，我们既然是旧黑泽的渠道商，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尽可能地把资源带去旧黑泽，以此改善感染者们的生活。”
他明白托马斯的本性更偏向“好人”一些，所以话术自然而然地就往正能量的方向鼓吹了起来。
“只不过，感染者一直以来都背负着许多个负面标签，哪怕是黑泽市的邻镇绝务市，也摆脱不了这种偏见，许多商人一听到要和旧黑泽的人合伙做生意，下意识的反应都是拒绝。”
托马斯听后，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说过会帮你。只是，你好像高估了我的影响力，我虽然是政府公职人员，但实际做的事和上班族也差不多，没有干涉商人们做选择的权力。”
“不，托马斯先生，我不是在要求你帮我游说。”夏启干笑着摆摆手，“唔，这么说吧，托马斯先生家里应该也有种植用的土地吧？”
“嗯。”托马斯说，“可我们家没人会种地，都是把土地租赁给别人使用。”
“是租给别人种土豆吗？”夏启问。
“唔……”托马斯想了想道，“确实。我的印象中，每次去送信时看到的大多都是土豆。”
“我觉得土豆是一种便宜又实惠的食物。”夏启笑眯眯地说。
“这倒是，主要是种起来简单，就算运气不好被天灾毁了，也不至于有多心疼，我要是退休了估计也会去种土豆……”托马斯说着说着，突然像是想明白了夏启的意图，眨眨眼道，“——你这小子，是想让我帮你联系这些种土豆的农夫，直接从他们手里买货？”
“是的。”夏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托马斯听后沉吟了片刻，途中又皱眉看了夏启几眼，才道：“行吧，我可以帮忙去跟他们说说，至于能不能成，我可没法保证。”
“谢谢你，托马斯先生。”夏启立刻致谢，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一旁的薇薇安，道，“如果有什么消息，你可以联系住在马文街58号的陶德·福克斯先生。他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们可以开车去接收土豆。”
这句话的重音被夏启刻意放在了陶德家的地址和“开车”两个地方，想来只要薇薇安有正常的阅读理解水平，都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果然，薇薇安也没有辜负夏启的期待，她听后先是神色一怔，接着便立刻读懂了夏启的弦外之音，继而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行了我知道了，我去帮你们问问，之后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会告诉福克斯家那小伙的。”托马斯看不到身后女儿的表情变化，只是爽快地应下了夏启的提议。
“多谢。”夏启颔首致意，“对了托马斯先生，你今天准备让我送几封信？”
既然薇薇安get到了重点，他也就顺势表达起了离意。
然而，托马斯却是摆摆手说：“今天就算了。”
他拿起被薇薇安封装好的信，又端详了几眼。
“等我把这些信整理整理，过几天一起交给你。”
夏启一听，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托马斯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他应该还想测试一下，这些回信是不是真的出于旧黑泽居民之手。
例如，以他自己的名义写一封信给这些收件人，让他们帮忙辨别这些信的真伪。
“好的。”想清楚了这一点，夏启便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走之前，他分别又向托马斯和薇薇安两人点了点头。
薇薇安虽然没说话，却郑重地俯身朝他回了一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