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身为集香居掌柜兼主厨的乐师傅便已闻鸡而起，将昨夜发好的面团端出，并打开门窗，准备迎客。
然而就在门槛外的迎宾石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早早便等候于此。
“今儿开店比往时晚了些，让老人家大早上吃闭门羹，真有你的啊，乐家臭小子！”
“……抱……抱歉，您……您怎么来了～”乐师傅赶紧赔笑着要请婆婆进屋，却被拒绝了。
“拿着，你们家那姑娘今儿要上乡学吧！”
将一个麻布包递给他后，老太太便转身离开了。
“您来都来啦，要不吃点儿呗～”
“不必了，老身还要回屋补觉！”
没办法，人上年纪就是这样，脾气大得跟个小孩儿似的。乐师傅目送她离开后，便拿着麻布包上楼送到少女们的“闺房”里。
蹑手蹑脚推开门便看到女儿和小龙女面对面侧躺着，半握拳的小手勾连在一起，轻柔悦耳的呼吸声相互交织～
对此，堂堂猛男壮汉也强忍不住露出姨母笑，其实有时候静下心来细想，养两个女儿亦是件美事！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终于再度从东方升起，刚从床上坐起身便看到整齐叠放在床边的舍服，就像做梦一般。
“好……好快！”
清绫正感叹着，突然被乐怜从后面抱住，然后给兴奋的人类少女连推带拉弄到大铜鉴前，扬言要亲手给她换上自己同款对襟小襦裙。
披上宽袖衫、提起裙裾，再用深色晕染的围腰包裹住胸前若隐若现的小白兔，最后系紧铜绳扣固定。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衣服也非常贴合，不得不佩服刺绣坊婆婆用大半辈子修炼出的精湛手艺！
“嗯！真合适！这下清绫也是尚贤居的生徒了！”
“尚贤居？是……学堂的名字吗？”
“那个动不动就不说人话的先生取的名啦！整得和什么世外桃源似的，实际上就是个河边的小院子，还没我们家大！”
说着，乐怜也换上舍服，并对着铜鉴转了一圈，青蓝色裙摆随风旋舞，犹似春花盛绽。
“怎么样，先生虽说脑子怪怪的，但设计的衣服还挺好看！”
“诶！？这条小裙子原来是男性人类设计的吗？！”清绫要素察觉。
“嗯！据说先生以前是关陇地区的大家公子哦！《姓氏录》里都有记载的！什么漂亮衣服没见过，多少有点心得……总之，先走啦！”
言毕，拉起清绫，一路小跑下了楼，两纸夹起包有面点的纸带，向柜台挥挥手。
“爹爹，走啦！”
“哦！路上小心～”
沿着青石板小道笔直前行，走出市坊区后便是阡陌交错的农田，从静泉泽延伸而来的小河自中线穿过，送来一池春水，哺育新殖的青苗。
而河对岸的小丘上正矗立有一座院子，门外两棵树，左为桃，右为李，枝条舒展交错、形成天然门框，又似迎宾的侍从，向来客引路。
“那就是先生家，窝在老林子里～”乐怜指着尚贤居介绍道。
“这叫背倚青山、面朝碧水、美植环抱、俗世无染哦！要不小心被先生听到，你又得吃戒尺啦！”
一个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噢！瑶瑶，早上好！”乐怜转身挥了挥手。
“金安～”同样身着舍服的少女也微笑着向两人打招呼，紫黑色长发被精致的银饰于脑后束成公主头，举手投足间也十分优雅得体，相较于乐怜那种活泼元气的方式，更加内敛宛约，小小淑女气质溢于言表。
“这位姑娘是……”
“我们家的远方亲戚，叫清绫！”
“初次见面，敢问姑娘上姓几何……”清绫也很礼貌的双手作揖。
对方见此，赶忙还礼曰：
“见过清绫小姐，小女子瑶，如你所见，和小怜是故交～”
见她举手投足间礼数极尽周道，清绫猜想应该是人类中的“人上人”分支，于是问：
“子瑶小姐莫非士族……”
“嗯！是知县子正大人的千金大小姐哦！”没等她问完，乐怜便抢答道。
“哎呀，别提什么大小姐啦，容易被别人误解我很难相处的！”子瑶急得眉头微蹙，小嘴鼓起，矜持地生气气。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少女从后面赶来，怀中抱着书卷，乌黑色长发随衣摆微微摇曳，自带几分文人雅士之风骨。
“早上好～最近天气温和不少诶，我们家后山的竹林里已经结笋了……”
“早上好！惠子！集香居的新点心怎么样？”乐怜远远便喊道。
“嗯！鲜甜脆嫩的小笋配卤肉丁陷，奶奶也说很好吃呢！”言语间少女加快了步子，赶到伙伴们身边。
“清绫！这位是惠子，她超级聪明的！之前考试一直都是第一！”乐怜再度当起“中介人”。
“惠……子？”清绫听说过这个名字，貌似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位古代人类贤士？
“别……别听她乱说……那个，我叫惠纾，离惠施那样的先贤前辈差远了！”少女慌乱地连连摆手，险些把课本跌落在地。
“哎呀哎呀～”子瑶旁观着她那副可爱模样，忍不住捂嘴笑出声。
“话说，小怜，这位是……”
“小女清绫，见过惠纾小姐～”
待到她们都已相认，乐怜遂两掌一合，道：
“好也！好也！这下就凑齐四个人啦！”
“嗯？！”清绫有些懵，莫非自己是被拉过来凑整的工具龙？
“四个人就可以向先生提请结舍，分到单独的舍室！”子瑶解释道。
“这样也好，再也不用和别人一个堂上听讲了！”惠纾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在少女们开始讨论关于结舍的问题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
“大清早阻塞田垦、碍民耕作、罪莫大焉，此时不进学堂！更待何时！”
一袭白袍的轻年秀士手握折扇，俯瞰眼前众生，儒雅中不乏威严，直瞪得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少女们纷纷变成小鸡崽，低头听斥，不敢出一言以附。
“人类……好可怕……”清绫心说着，原本她并没有被教书先生突如其来的斥咄吓到，但看小伙伴们都立正低头，不由自主就跟着做了。
“行了！人家农民伯伯还要种地，别老站在田陇上妨碍别人，跟我回堂！”
“是～”少女们纷纷拱手，然后跟着先生往尚贤居走，然而还没迈出半步，白袍秀士突然一个猛回头，吓得众生险些跌倒。
“哎呀！先生～您这一惊一乍的做甚么啊！”乐怜忍不住吐槽。
“等等，你们中间是不是多了一个？我看看……乐怜、惠纾、子瑶……还有……这小姑娘是新入学的？”
“见过先生，小女清绫不才，想拜入先生门下，恳请先生指点……”说着便要行大礼，男子赶忙扶住道：
“快起快起，这泥泞地尽是碎石，莫把腿磕着了！回堂再说！”
言毕扇子一指，道：
“好了，小崽子们，上堂授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