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自己墓碑前的东西都要好好地吃掉才对。”
洛鸢噘着嘴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墓碑。
“这是尊重扫墓人的心意。”
应该是想让我认真起来,知道被她拍着的是怎样严肃的东西吧,结果动作却和她在讲台上拍黑板的一样。
倒是拍着墓碑的洛鸢,你有没有在认真对待墓碑这种东西啊。
只是我也没资格说她。
毕竟,她的墓碑是真的。
“对不起...”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明明洛鸢是不会介意挑食这种小事的人...做的便当被剩下了就这样不高兴吗?都说了因为有事才来不及吃的,你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
但比起其他墓碑前的食物,我今天在自己的坟前拿到的午餐已经很好了。
“昨天的份要补上!”
靠着自己的墓碑,她拿出了一个饭盒,屁股下面是她被遮住的名字——洛鸢。
“洛鸢你的分量太大了,我吃不完吧。”
但是被她抱着双臂狠狠地俯视了之后,我知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老实地接过盒子闭嘴了。
被俯视啊...
“你看我的坟头都比你高一截呢,不好好吃饭怎么可以,你要矮到死吗?”
“......长高点在土里就能把坟头顶起来么?身体最后都烧成灰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蹲在自己的墓碑前,没趣地扣着香火槽里的余灰。
“没办法呢,我也是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烧掉的。”
我抬头,阳光下洛鸢的轮廓好暗。
说实话,火化的时候我没敢看。
“痛吗?”我问她。
“痛。”转念一想之后,洛鸢又说“不过也是,感觉不到痛了。”
“我也想早点解脱算了。”
“十六岁的人,路还长呢。”
“谁知道呢?”
然而洛鸢也蹲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肩又站了起来。
“所以说我还是喜欢乐观点的男生,我去借几根香头,祈祷一下吧,还有时间呢,四百
多个日子里,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吧。”
“别老是借别人的香头啊!”
被洛鸢逗笑了,我重新站了起来,看着她带着温和的笑容地把别人坟前的香头拔出来的样子。
“自己买啊,这种东西都乱拿别人的。”
“那插在你那里咯,算你的。”
“我还没死呢...烧给我干嘛,那样祈祷还会有用吗?”
“有些事啊,得靠自己呢。”
......
这个也要靠自己吗?没有去细想这种逻辑,我只是觉得,这时的风,一定把她的笑容吹得很远吧。
不由得眉角就放松了。
结果连香都是自己给自己插上的,洛鸢递给我的时候,已经是很大一把了。
然而对着自己的墓碑祈祷,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把那些香头点燃之后,都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
靠自己么?
离开墓地,分别前林游自嘲地说:“明明是想跟你学以后该怎么当好死人的...结果却是本末倒置啊。”
洛鸢听了,轻声地笑了。
“做死人我也是不及格呢。”
洛鸢抿了下嘴唇,揉了揉我的脑袋,顺势带着我离开了。
嘴里还有没说完的话:“这种事就别去纠结了啊,死掉还要这么努力那也太可怜了。”
“知道了。”
林栎失踪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洛鸢坦白了,这个墓碑的事。
可是茉栾的事,我还是没敢告诉她。
“快去学校吧,该上课了。”
“嗯。”
我回答说。
“...太多期待的话,只能带来更多的负担。不管是去期待还是被期待,期待落空的时候,两边都不好受,不是吗?林游,我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未来了,你越是这样子,到你死的时候,我只能越难受,不想让我伤心的话,就适可而止吧,总是依依不饶,我面对着这样的你,该拿什么来回应?而且我讨厌有人这么理所当然,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撑下去的...所以不要勉强我好吗?记得我说过的话...你生来的遗憾,只能你亲手去抹除,别再把它传播给别人了。”
你说过的话...
曾经想要你对我好一点,你说过的话。
我不怪你。
但是这样半途而废,是你的错吧,林栎。
如果你能够一直把当初那个病态的严厉维持下去的话,也许我就不会再遇上像今天这样多的遗憾了,然后,就能像你当初预想的那样...我那无关他人的生,最后也能,也无关他人地去死。
可是我们,还是变了。
从梦里醒过来,想着这些事的我,慢慢地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无比的清醒了。
视线也已经不在自觉地考量着远处的天蓝了。
好像是我坐在教室里,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的剧情。
我继续趴在桌子上望着眼前起伏的楼影,一层层直到它们模糊不清,这个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也挺美的。可也是这个光景之下,城市的夹缝里可以发生的事太多了。
撑起僵直的身体,看着旁边空着的座位,从开课到现在,就一直没有人来过。
“夏风晴!不要发呆!”
喂!老师不对吧!我都睡着了你都不叫我的!看来我被晴姐姐高挑的背影完美地挡住了。
“原来晴姐姐也有被批评的时候啊。”
“别说了,物理课,我头痛...”
“说起来,一整个上午都是理科课呢。”
“简直是静止的炼狱。”
“要和我一起逃课吗?”我提议说。
“逃课?怎么逃?”
“潜行出去。”
“于是突然一个活人不见了,这正常吗?”
“不会啊,我出去好多次都没被发现。”
“那是你吧!”
呃...这感觉,就好像在鼓起勇气告白的前一刻被现实突然拉开了裤子拉链一样。
“让我一个人静静。”
然后我在没有任何措施的情况下,心情低落地走出了教室。
除了晴姐,没有一个人发觉...
算了,说起高中校园,通往顶楼的钥匙这种道具,自然是要有的。
虽然门锁已经锈得十分迟钝,楼顶也脏的不像样子,但是这里没有人。
作为优点,足够了。
这最后一节课上完,差不多就放学了,只是我和洛零没有回家的必要,我就在这里等着她过来一起吃饭就好。
像这样一有时间,我就能仔仔细细地用洛鸢帮我做的标记好好的监视那三个被薛黎盯上的人了。按之前的经历来推断,薛黎本身并不是很棘手的鬼魂,不管那个讨人厌的天生鬼的话,事情就很简单了,按薛黎的手法,她杀一个人需要很长的...前戏。这个时间足够我赶过去了,而且现在我和夏风晴同班,想要寻求帮助也就更方便了。
那天给林栎也来个标记好了,但是这个刚从林栎那里学来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倒是我自己现在有没有被标记我也说不清楚,我还不知道怎么去检测这个标记。
天好蓝啊...
而我坐在顶楼的角落时,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猫叫。
最近上学好像很久没有关心到那只虎皮猫了,在路上也很少看到它,这时候听到,该不会是跟着我跑到这里来了吧?
我四下张望,却并没有看到猫的影子,只是那么一声的话,我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又坐回了自己的那个墙角。
突然很想抱抱那只猫呢,现在想想那货也挺好玩的。
无聊中我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却看到了奇怪的光影。
快到正午时短小淡薄的影子,却依然有着清晰的轮廓,绝对不是我自己的,是站在我身后水泥壁上的,一个长发女人的。
完全没有察觉,是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然而突然让我感到一阵晕眩的是,我想回头去看她的时候,整个视线突然就变了,挪到了房顶正中间。
是我整个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挪动到了天台正中间。于是站在我和她变成了直面正视的位置。
全身雪白而简单的装束,长到脚踝的银发。
还记得我之前那个奇怪的梦吗?是我猜错了,事实是,没有耳朵。
另外一个状况。
我动不了了,并且手脚都被切断了神经一样,直直的站在原地。仔细看的话,自己脚下正踩着一张雪白的纸条。就是这个东西束缚着我吗?
然而面前这个银发的美人,表情并没有梦里的那样温和,眼角血红的牙痕,和她的眼神一样尖锐。
难道真的要抱着我的尸体的时候,她才会笑吗。
“啊啦,这样就抓到他了啊?”
另外一个声音?!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早知道这样简单,当初就顺手抓过来送给你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我扭着头看向左手边,楼道出口的房顶上,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洛丽塔的女人,那个害死洛鸢的天生鬼。
心里还想着抓住她的我,现在反而先被抓住了吗?理由呢?
“为什么抓我?”
我向着那个满脸嘲讽的女人喊到,却立刻听到了锐器划过空气的声音,接着脖子上传来了极细微的刺痛。
我回头,银发的女人正举着一把长而宽大的纸刀,指着我的脖子,然而刀刃并没有挨到我,脖子似乎已经被划伤了。
虽然很害怕但是还是想知道这个是怎么折出来的,明明是纸做的,看起来却十分刚韧。
“闭嘴。”她说。
然后面相那个女人:“不过能抓到就行了,回,谢谢你带路了。”
是叫回么。银发说完,她又开始牢骚了。
“不是找了很多年吗?终于到手了为什么纸花还一脸不快的样子?因为我在这里妨碍到你真情流露了吗?”
找了很多年...是指我吗?什么意思?
“没有啊。”
“那为什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啊,只是我对杀人这个点亢奋不起来而已。”
“奥,那就赶紧带走吧。”
就像听着两个女人聊针线活一样,对于她们将要杀掉我这种事,语气也太随便了点吧。
我丝毫不怀疑脖子前这把纸刀的锋利,但是,“你杀不了我的。”我还是,壮着胆子说出口了。
名叫纸花的女人,却只是斜着眼看了我一眼,然后只是回头对她的同伴说了一句:“那就走吧。”
可恶!完全不理我!
我不会死在她手里的,不过是踩到了一张让我不能动弹的纸而已,我的归宿早就定好了。
可就算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也拉扯不动自己的身体。
这时候银发走过来了,拖着长纸刀,单手抓住了我的领口。
“乖一点哦。”
来了!
我对于被抓领口这种事早就深恶痛绝,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就这么被你像物件一样拿着。就在她抓紧我的领口时,藏在那里的保护符激活了,斥力场立刻形成,把我向着和银发相反的方向推开,同时拆掉了脚下的那张纸。
我迅速地从帽兜里抓出纸符,按林栎教我的压缩了自身周围的空间之后并在自身以外附加一个隔离层,最后潜行,这样一来自己就变成只有一个鸡蛋大小的飞行物,并且还是透明的。
从银发手里挣脱之后我开始往楼道口跑去。
头上的回还在疑惑地看着被我逃脱的女人。
但是我时间不多,这个状态不能呼吸,而且三秒之内不解除的话身体就会在被缩聚的空间内炸开,就算如此跑到楼道口就够了,只要到有人的地方去...
术式解除,我站到了楼道口,开始飞快地往楼下跑去,本来暗下来的光线却突然地又亮了起来。
后脖颈的帽兜,被抓住了。然后后背被轻轻地一拍,我又回到了不能动弹的状态。
我无比恐惧地目睹了自己从黑暗的搂到被拉回到明亮的天台的全过程。
所以,我到底是怎样回到这个天台中间的呢?
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迪奥喊出“the world”的声音。
可是这种能力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