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告一段落,不过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虽然总算是和舞姐姐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识,不会再对民众造成影响,但是距离实现原本的目的依然遥遥无期。
说起来,我对于御灵师处理类似事件的解决措施一无所知。虽然说了是抵御恶灵,偶尔和其余的灵打打架这种工作,评判标准肯定也是因人而异的吧。
如果说标准是不会给人带来不便,那么我觉得舞姐姐至少是符合了这个定义的。受过高等教育具备理性的人即便因为眷恋而变成灵体,也能保持自己身为人类时期的那一份社会责任感。
但是,说的难听一点,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是我的一厢情愿,能否得到其余人的认可,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他们。
到底要怎样才能在不伤害舞姐姐的前提下,保护她,并且解决她逗留于世的问题呢?
就是在我为了这个想法而苦恼不已的时候,露露莉亚学姐向我发起了邀请。
“绘乃,现在距离社团活动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去我的事务所继续了解一下和灵有关的事情?”
“唉?”
我有些疑惑。并不是学姐会邀请我这件事情很奇怪,而是这个时间点十分的微妙。距离运动社团的结束时间已经不到半个小时了,这个时候让我去继续学习?
不过当我抬头望向学姐,而发现她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用略带深意的笑容凝望着舞姐姐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学姐的事务所,也就是谷草北车站旁边的那个地方,布置着强力的灵体结界,能够干扰灵体的感知。上一次我孤身前往的时候,御汤利就被那个姐姐所阻挡,没办法帮助我,事后回想起来,我都不由得吓出一声汗来。
虽然看上去不太可靠,但是御汤利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灵,是具有理性思维和强大的现世干涉力的灵体。既然能够挡住御汤利的感知,那么舞姐姐应该也无法突破那个屏障吧。
想清楚这点之后,我向着学姐点了点头。
“好啊,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向学姐请教,那就麻烦你了。”
“记得给你家人打个电话,不要让他们担心。”被学姐这么一提点,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自从被学姐看到了我接电话的样子,我就明白,这件事情肯定会被她拿出来调侃我的。
“嗯,我会的。”
尽量不表露动摇的回答了之后,我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看舞姐姐。
她正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是想从茜色的夕阳中找到些什么,脸上的表情也让人很难定义。
这个可怜的人下午才死去,而我接下来却必须要对她说谎,这让我心里一阵抽痛。
从理智上来说,和自己的任务对象建立友好关系,对于完成任务明显是利大于弊,尤其我还是个无法将任务和私人意志割舍开来的新人,无法不对自己的所见所闻投注情感的波动。
天灾人祸的时候,即便有着再打的损失,那也只是遥远的数字,是无法切身体会的悲伤。而哪怕是一个人的生病、痛苦、逝去,如果那个人在身边,就会痛苦到无法呼吸。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本就是简单却又复杂。
我们在竹内警部和藤岛警员绝对算不上是好态度的道别下离开了医院。我们离开的时候,楼下依然堵着很多的人,而且比我们进去的时候更为嘈杂。
可以听到有人在高喊让负责任出来致歉。竹内警部似乎是让医院将这件事情定性为危险的化学物品泄露来处理的,看着在那边安抚群众的医生们,我只能在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祷了,希望他们不会因为突然增大的工作量而太过劳累。
回去的时候,我们还是乘坐的咲夜驾驶的高级车。和来的时候没有区别,甚至连车子承载的重量都分毫不差。只是我心中的分量,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路上,学姐和咲夜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活跃气氛的心思,在那边静静地想着事情。
“小姐,已经到达了。”
随着咲夜的话语,车子缓缓地停在了被两栋大楼环绕的空地里。不太起眼,墙皮剥落的大楼就在前方。
“那个!”
紧张、不安、焦躁,各种各样的情绪在我的胸腔之中盘踞着,彼此对立,互相融合,最后汇聚出一个统一的意志,让我将一口不吐不快的话语倾泻出来。
学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深邃的瞳孔中,透露出像是要让我闭口不言的威严来。
我咽了一口唾沫,但还是抑制住自己来自本能中的恐惧,昂起了头。
“关于结界的事情,我还是想和舞姐姐说一声。”
这句话,仿佛是有着魔力一般,让整个世界都变得静谧了。身后是茜色的夕阳,是人潮涌动的街道。而我们站在空旷的混凝土地面上,四周散落着建筑用的钢材和生锈的铁皮桶,彼此确认着对方的意志。
某个瞬间,或许是刚刚对视的那一刻,或许是我说完话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学姐嘴唇张开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她想要对我说些什么的强烈预感。但是最终,她还是沉默着,沉默着,深深点了个头。
咲夜像是任务已经完成一般,向着学姐,也向我鞠了一躬之后,开着车子离开了这里。
“那个,我只是……不想说谎。”
转过身去,面对舞姐姐询问的表情,我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直言相告。
“这栋大楼楼上的事务所,有着针对灵体的结界。不是获得授权的特定灵体,是无法进入的。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向学姐请教,其中有很多事和舞姐姐有关的事情,而且不能让你知道。”
舞姐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有些事情,就算不说出来,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吧。”
看起来,我路上的忐忑不安,已经让舞姐姐看出来了些什么。但是她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会说。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大家也全部都是这个样子活下来的。因为是约定成俗的事情,因为说出来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缄默不言。
于是,真正重要的话语,就这么一天又一天的,被埋在心里,连同那个时刻的心意,一同腐烂。
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也不希望自己在某个瞬间做出的觉悟变味。而且更重要的是……
“我想让舞姐姐相信我,想成为可以让你相信的人。”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声音。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过了片刻,舞姐姐开口了。
“真的是拿你没办法呢。”
她这么说着,露出了仅仅一点点的,喜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