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我这段时间听到的,最糟糕的事情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一时间无法平复内心中暴走的情绪,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开始思索现在的情况。
警察判断另外四个嫌疑人有不在场证明,高桥龙须缺乏犯罪动机,有动机的高桥奈绪则在我的验证下,判定她并不是凶手。
也就是说,在宫崎舞死亡的那段时间内,探视过宫崎舞的人,现在都可以确定他们并不是犯人。
这样的状况,可以说是相当棘手。本来我手中掌握的线索就那么几条,高桥同学这边的线索已经排查到底,那还要去哪里寻找新的突破呢?
“高桥奈绪和高桥龙须……”
念叨着这几个名字,试着将手上几个不确定能否当作证据使用的因素串联在一起。
反对宫崎舞和父亲结婚,却格外在意她死因的高桥奈绪;杀死宫崎舞的刀上,有她的指纹;在案发现场所见,刀刃向下,刺入宫崎舞腹部的水果刀;宫崎舞那完全不在意,甚至想要阻碍我追查凶手的态度……
层层递推,抽丝剥茧,然后得出答案——那只是妄想罢了。
真相依然隐藏在深深的迷雾之中,我的心里对于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失去了准确地把握。
到底是谁,怀着怎样的念头杀死了宫崎舞呢?
高桥奈绪的确是最有可能的嫌疑人,有着完美的犯罪动机以及犯罪时间,更别说还在水果刀上留下了指纹。
根据露露莉亚学姐所说,指纹出现在刀背上,似乎是在削水果的时候,用左手拇指按住刀身来固定从而留下的。刀柄因为被宫崎舞死前握住,浸满了被害者的鲜血,所以无法进行指纹鉴定。
这么说来,作为凶器的水果刀,曾经在高桥奈绪手上持有过。并且用来削过水果。
高桥奈绪的入院时间是4月9日上午,下午的时候同事们和高桥父女来探病,病因不明。
暂且不去考虑,为何学姐通过邮件发送给我的警方报告上,会有病因不明这一点。单从时间上来推断,可以将宫崎舞的死亡时间进一步压缩。
如果在高桥奈绪进入病房之前,宫崎舞已经死去了,那她绝不会去安然地削苹果。宫崎舞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刺入腹部的水果刀是唯一也是致命的伤。然而这一点就又带来了新的疑惑。
宫崎舞是在医院被刺的,如果她立刻按动病房的看护铃,必然会有护士过来察看,倒是说未必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也就是说,她自身处于无法拉响警铃的状态。正常人就算腹部被刺入,应该还是能够稍微挣扎一下的吧?看宫崎舞那死亡时候的姿势,不像是被凶手控制所导致的。
经过警方询问,附近病房的病人并没有听到宫崎舞的房间传来搏斗声,或者说是呼救声。
从这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宫崎舞在被小刀刺入腹部之后,立刻就陷入了失去意识或者说是无法动弹的地步。这必然和她入院有所关联。
“可恶,那个警部到底在干些什么啊!为什么连病人的资料都没办法搞到,难道说这个也是机密吗!”
我咬着手指甲,不由得焦躁了起来。
实在是太麻烦,太麻烦了!事态本来不应该变得如此麻烦的,犯罪的嫌疑人偏偏有那个高桥财阀的掌舵人以及千金,因为他们的干涉,本该获得的情报,现在没能入手,对于我的工作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小早川小姐,接下来还需要我的协助吗?”
就在我深陷烦恼的时候,身旁传来了山田先生的话,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从离开咖啡馆之后,还没有和他交谈过,不由得十分尴尬。
“是,任务已经完成了,不需要再压制宫崎女士的能力了。十分感谢山田先生的帮助,能让任务顺利完成。”
嘛……到底是不是真的顺利,那就难说了。
山田先生十分绅士地行了个礼,说道:“那我就去向大小姐报道了。”
“好的,麻烦你了。”
这么说罢,我感觉到自己和山田先生之间原先那若影若现的微弱联系,一下子就断掉了,源源不断供给过来的灵力也消失无踪。不过我接下去也不打算使用灵术,洞察也在离开之后就取消了,倒是没什么问题,不如说回归自己真正的视角之后,感觉到大脑的负荷轻松了许多。
我又叹了一口气,仰靠在长椅上,望着已经渐渐西沉的太阳,看着在苍蓝天空中宛若静止不动的火焰般静静燃烧的云朵,只感觉身心俱疲,什么都不想思考,也不想活动身体。
不经意的,御汤利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浮现。她现在在哪里呢,过的还好吗?有没有被别的灵欺负?
虽然她说过自己是强力的神灵,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她的这句话。她对我说过的众多话中,我到底能够相信多少,又应该相信哪个部分呢?
“想太多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情报不会多出来,状况也不会缓解。”舞姐姐的话乍一听像是讥讽,不过却是认真地在担心我,“想太多会让人精神疲惫。你这样下去,只会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面露苦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并不是能够闭上眼睛睡一觉的时间。我总感觉真相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但要通往那个地方,我还欠缺一把钥匙,就像是拼图游戏中最后的一块拼图。只有找到那个拼图,我才能看到案件的原貌。
案件发展到现在,已经牵扯了不少人进去。而一日不找出答案,别的不说,舞姐姐就会一直作为灵的姿态留在世界。
灵是极不自由的。能看到生前的朋友、家人、伴侣,却不能再和他们相互拥抱。那种明明距离如此之近,却无法互相触碰的绝望,一定会让还有着和人类一样情感的灵,痛苦不已。
为了不让舞姐姐再露出那种虚幻般的笑容,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看破这个案件。
“舞姐姐,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把凶手说出来呢?”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我,疲倦地揉着眉心,询问在我身前的宫崎舞。她眉毛微微上扬,一时间露出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但无疑寂寞至极的表情。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那个表情依然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一个人,原来是能够绝望到这种程度的啊。
看到舞姐姐依然没有给我回应的意思,我也就只能打消掉这样的心思了。
“现在怎么办,距离社团活动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要去哪里消磨一下吗?”
我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到哪里去玩的心力了。今天就直接回去吧,就说今天是自主训练,我完成之后就提前回来了。”
“你加入的可不是体育社团啊,文学部的自主训练是什么啊?”
舞姐姐歪着脑袋发出疑问。我也点着嘴唇思考了一会。
“就像是……看文写读后感,或者说是交出一份随笔,又或者是要写三题故事?总之,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既然不能称作自主训练,那就叫做文笔训练吧,反正茧子阿姨应该是不会深究的。”
“阿姨?那位不是你的母亲吗?”
我拿起书包的手,因为这个问题而凝滞在了空中。糟糕,脑袋里要想的东西太多,一不小心就忘记这件事情了。看样子在我的潜意识中,还是没能将茧子阿姨当作我的母亲看待啊。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我只因为这几天的共同生活,就能认可茧子阿姨是我的母亲,那对于上川信的生母来说,就未免太过分了。
只是没想到,会让宫崎舞听到。
“嘛……是我的母亲啦,不过我喜欢这么称呼她,嗯。”
尽量不改变声调,不显露慌张的,装作不在意地把这个问题轻轻带过去。舞姐姐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可能是不想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谈论严肃的事情吧。呼,真是差一点点就有露陷的可能性啊。
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绝对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一边的,我又想起了已经无法见面的父母,还有用看待陌生人的表情注视着我的萌香,内心已经被我锁的死死的某个角落,这个时候又痛了起来。
从骨髓身处,传来了被蚂蚁啃噬一般又心焦又酥痒的痛楚。好难受,很不舒服,心情的沉重甚至让我身体也感到不适了。
我感觉头晕目眩,一时间没法继续前行。
“怎么了?”
飘在前面的舞姐姐停下来,关切地询问好。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情。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小早川绘乃是一个室内派少女,患有低血糖,看样子今天的大量奔走,让这具身体给累到了吧。
回去之后就尽快休息,功课明天早上找姬野同学借了抄……
我刚想到这里,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和姬野同学已经不再是朋友了。在姬野同学的带领下融入的圈子,明天还会像是之前那样子接纳我吗?
一想到这里,胃就隐隐作痛,也变得迈不开步子。
今天还当真是……没有一件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