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枝薰是由伊崎修背着回到教学楼去的,而我则留下来继续对现场进行了观察后,和江坂一同返程。
路上的时候,江坂一言不发。我也没有去过分触他霉头的想法,而是在心里整理着自己的想法。
回到教学楼的时候,隔着老远,我都能听到中庭那边传来了激烈的讨论声。
走过去一看,发现全员已经再次分成两大阵营进行着对立。而且这一次,双方的态度与之前那次完全不同。尤其是不良少年那边,瞪着这边的眼睛通红,简直就像是在注视着敌人一般。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不要搞内讧的吗?”
江坂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见到这一幕直接就吼了出来。我可不想这个时候站在他的旁边,说不定就被当作是跟班给讨厌上了,于是闪到了一边去和萌香还有三枝薰她们汇合。
“你没事吧,信?”
最先向我投来担心的话语的,却是那个我一直没有印象的黑发少女。她向我投来的目光是如此澄澈,仿佛是发自内心担心着我一般,那纯洁的目光让我不知道如何接纳,只能尴尬地别过脸去作为回应。
一旁的萌香看到了,眼神又变得凶恶起来,眼看她又要对我说教,人群那边的局势又是一变。
“我一定要给阿枫讨个说法,他不能白死!必须把凶手给叫出来!”
赤坂学就像是受伤的野兽一般,瞪大的眼睛中满是血丝,红的就像是他头上的头发一样。那副仿佛马上就要扑上去,把对面的风间大卸八块的架势,让一向是笑容常在的风间也不由得感到胆怯,嘴唇发抖,向后退了几步。
江坂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们先给我安分点。”
“不行!”
正在气头上,或者说是急红了眼,总之赤坂学展现出寸步不让的气魄。就算面对的是江坂,他也绝对不妥协。
“必须要在这里将话说清楚。阿枫到底是怎么死的,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错,必须给个交代!”
在他身后,他的那些不良伙伴们同仇敌忾,怒吼着为他助威。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
悲伤,愤怒……以及胆怯。
死掉的,是平日里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玩乐的伙伴啊!
对于不良少年来说,没有比义气更重要的人。如果不给死去的朋友讨个公道,他们会被瞧不起的,因为他们除了义气什么都没有。
并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也很恐惧!
这次死的是向井枫,下一次是不是就会轮到自己了?
无论是出于哪一点考虑,赤坂学那一伙人现在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你们!……”
江坂本来想要发怒,但是他看了看众人的眼神,明白到了这不是可以纯靠暴力镇压下去的,除非他想让这个团体的性质彻底改变。
没错,如果江坂通过彻底的暴力进行高压统治的话,没有勇气反抗,也没有战斗力反抗的学生群体只能屈服。但说到底,谁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如果他不想出去之后被抓入监狱,就没办法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就是被社会给束缚着的社会人的思考。即便他拥有着强健的体格与坚韧的意志,也无法摆脱这一点。
“呼,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们个解释的。赤坂,你先说明一下事发时的情况。”
得到了承诺的赤坂学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抽动着鼻子,开始回忆当时的事情。
“我们按照你的吩咐,到学校靠近大门的那侧去搜查还有没有剩余的幸存者,顺便搜寻一下有没有异样。总之我们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然后我和小宇一组,前往的B系列教学楼。竹田和大山一起去的A栋,而渡边和向井去的C栋。”
说到这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渡边的身上。那是一个留着规矩的头发,看上去不太像是不良的男生。被所有人一同盯着,他显得十分慌张,连忙摆摆手说道。
“是向井说是自己要进那栋楼的。他觉得没有危险,想要让我和他分开搜索,这样子能够更快地回去。”
“渡边,你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撒谎是什么后果。”
江坂向前一步,身躯的阴影已经遮挡住瘦小的渡边了。被他给震慑着,渡边发出了“噫”的怪叫声,瑟瑟地发着抖。
“撒谎的话,可不是像平时那样受点处分就能结束的,你明白这点吗?”
被江坂这样的人给恐吓,本来就没有勇气的渡边更加不敢支撑了。他瘫倒在地,一边抱住脑袋一边绝望地大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杀的!是幽灵干的啊!向井让我去搜查楼房,自己则在C3楼的警卫间休息。我检查到一半的时候,觉得有点口渴,正好路过了C3楼,想起里面有自动投币机,就想去买瓶水。结果在我从门口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向井的惨叫声。我很害怕,想要进去看一看,但是脚抖的完全动不了。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从靠近里面的窗户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带着黑色的面具,就像是幽灵一样。我吓得大叫一声,就跑走了。”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确认到,到底是谁杀了向井枫咯?事件发生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江坂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说道。
“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吓得什么都忘了。”
看着缩成一团嚎啕大哭的渡边,就算是江坂都不由得相信他没有撒谎,没办法继续逼问了。
我从一旁观察得出,渡边应该是一个受欺负的对象。虽然也混在不良的集体里面,但其实就是被呼来喝去的小弟,因为胆小而不敢反抗。最开始对江坂撒谎,也是因为被向井枫威胁,不准将他把工作全部甩掉这件事说出去。
这样的家伙,说他是杀人犯也没人信。
“应该是接近十点半的时候。”
一旁的赤坂学走上前补充了信息。
“渡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10点50。考虑到他被吓得不清,可能是跑了有段时间才缓过神来给我打电话,时间应该差不多是在那个点。”
“这样啊。”
江坂摸着自己打理整齐的胡茬,思考了一会,说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犯人应该是在跟你出去的人当中寻找吧。因为C3楼距离这边还是挺远的,中庭完全是个藏不住人的地方。如果有人想要消失那么久,先去杀了向井,然后再折返,绝对会被我给发现的。而且风间也在帮忙着,他做事还是很细心的。”
“但是,渡边他说了,自己看到了袖章。”
赤坂学激动地逼了过去,指着风间瑞树吼道。
“在学校的人里面,只有这家伙的袖子上会别着风纪委员长的袖章。如果是负责和人一个个交涉的风间的话,只要有人给他打掩护,他就有时间作案!”
“你这是血口喷人,你是在怀疑江坂老师吗?难道他也会包庇我?”
即便是好好学生的风间,这个时候也被激怒了。他上半身前倾,怒视着赤坂学,用力扯着系着自己脖子的领结,仿佛打算将语言冲突化为肢体冲突一般。
“不,实际上我的确疏忽了风间的行动,有一段时间注意力不在你的身上。”
说这话时,我发现江坂的眼神微妙地向着后方动了动,而站在那里的,则是远远注视着事态发展的花格子衬衫中年男子。
“怎么会,难道江坂老师你怀疑我吗?”
“是不是怀疑,只要你找到人证明,你自己在十点到11点这个时间段没有离开就行。那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那个时候,我是在和渡边同学聊天。”
渡边?
我产生疑惑的瞬间,一个娇小的少女举起手,怯生生地走到了众人的面前来。那是一个很可爱,让人会想要不由自主去守护的女孩子。
她也叫渡边,和那个男生是兄妹吗?
“渡边茉莉,你在和风间聊天的时候,他有离开过吗?”
少女被询问道,有些为难地稍微四周环顾了一下。然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点了点头。
全场顿时哗然,赤坂学带着凶恶的表情向着风间逼近,额头几乎都快顶到他的额头上去了。
“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风间?”
“我那只是去上个厕所,很快就回来了。对吧,渡边同学?”
慌乱的风间向着渡边茉莉求援,这次,少女也同样点了点头。
“哼,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不知道你是学校长跑冠军,还在县大会比赛破了纪录。时间这东西估量不准的,你并不是完全没有作案的机会。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的袖章哪里去了?上午你可是还带着的。”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难道说是上厕所的时候脱外套的时候弄丢的……”
风间底气越来越不足,声音也越说越小。
场面对于风间越来越不利。
这个时候,在一旁围观,终于恢复点精神的三枝薰,开口问道。
“既然是这样,我们先把袖章给找到吧。如果那上面有溅到血迹,基本就可以断定风间是凶手了。”
“这个方案可行。”
江坂点了点头。
“但是,要到哪里去找呢,难道搜遍整个学校吗?”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缓缓举起了手。
“袖章的话,我知道在哪里。”
“真的吗?”
赤坂学像是嗅到了猎物的猎犬一般扑了过来。
我点点头,拿出手机,点开图片。
那是我才拍下的,向井枫死亡场景的图片,是肢体被撕成碎片的恐怖照片,是让三枝薰大吐特吐的照片。但是,那里面并不能看到袖章。
“袖章在哪里?”
赤坂学很疑惑,而我则是指着图中的某个血红的脏器,慢条斯理地说道。
“袖章就在这张图片里面,但是你们看不见。因为——”
“凶手把它撕成一片片,强迫死者吞了下去,现在正在他的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