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枝薰的话,让我不由得愣在那里,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无法进行思考。
唉,这个人在说什么?为什么无法理解?
我是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吧,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那么……为什么她……会向着身为警察的我求助,而她的话语里,却出现了萌香的名字?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因为!这可是那个萌香啊,我的妹妹,我重要的家人!
为什么她会需要帮助?在这个时间段她应该正开心地参加着各种社团活动,享受着属于她的青春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耳边传来竹内警部疑惑的呼唤声,但是那话语在我听来是那么的遥远。我凝视着三枝薰的眼睛,咽下唾沫,用仿佛要坏掉的声调沙哑地问道。
“你说让我帮助萌香,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三枝薰迟疑了片刻,似乎是要组织语言。这个时候,江坂老师赶过来想要制止她。
“三枝!够了,你给我立刻离开这里,这是大人的对话,警员们是为了重要的刑事案件才来到这里的,你怎么能够打扰她们办公?”
“但是我……”
三枝薰的反抗被江坂的大嗓门给完全压垮。
眼看着事态就要向着最糟的情况转变。无论是谁受伤都行,是谁都行,是我最好!
受伤的不能是萌香啊!
她怎么了,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了,她现在有危险吗!
快告诉我啊!
“江坂先生,我觉得她的话对于我们的调查很有参考价值,能否让她留下来将问题说清楚呢。”
勉强压下立刻就要嚎叫起来的冲动,我努力保持着理性,试图说服江坂。但是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让三枝薰继续留在这里。
“竹内警部!”
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竹内警部,她虽然还是很困惑,但还是配合着我开口了。
“江坂先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你要知道,我们是有着搜查权限的。”
这句话,无疑是赤裸裸的威胁,江坂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他阴沉着脸,狠狠瞪了一眼突然发话打破了大号局面的我,然后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坐下来。
“两位请便!”
被阻碍的三枝薰,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立刻将自己所需要的情报全部说了出来。
“上川萌香同学现在十分的苦恼,如果继续让她担任田径部的领队,她一定会崩溃的。”
“为什么?萌……上川同学会因为担任领队而崩溃呢?”
我一时间差点喊出来萌香的名字。但是在场的人除了众人看不见的绘乃,其余人并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我和萌香之间的联系,我也不能够主动暴露,必须得装出局外人的样子来文化才行。
“因为上川同学,跑步完全不行。”
三枝薰如此判断道。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有些错愕。
“哈……既然这样,她为何会成为田径部的领队呢?”
谈到这里,我心中的紧张一下子减弱了不少。这样啊,原来不是会危机生命的事情,我还以为她被卷入了最近的不良复仇事件中去了,原来是这样啊。
但是三枝薰之后的话,让我这刚刚放下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上川同学,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保送入学的,曾经在田径上打破过县大会的记录。”
三枝薰说的话,我也有所印象。的确,萌香非常地擅长运动,体能方面甚至比很多男生都强。看样子,这个世界线上的萌香应该是将这个特长开发出来,并且成功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特招到了樱兰中学。怪不得她中学是在这里,而不是离老家近的地方上学。
但是,为什么又说上川同学跑步不行呢?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三枝薰说出了决定性的情报。
“上川同学在国中一年级时,在学校组织的到滑雪场玩的活动中,不小心摔落了山崖。虽然救援人员在第二天的早上找到了她,并且成功救治,在摔落时伤到的腿部却因为一个晚上冷风的吹拂而留下了伤患,再也无法从事剧烈的体育运动。”
什么!这……
我不由得愕然了。
和我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线,完全一致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时候也是,国中一年级的萌香摔落了山崖,但是和那个世界不同的是,在那边,作为陪同者参加的我,冒险自己来到了山脚,找到了萌香。并且带着她在附近的树洞中藏了一夜,用自己的身体遮住缺口,让她的伤口没有恶化。
而在这个世界,在这个上川信不存在的世界,摔落山崖的上川萌香,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风雪中跋涉,最后在得到救援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从事最爱的田径运动的能力。
相同的世界,相同的世界,只因为我的不在,发生了这样的变革。
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从昨天开始困扰我的那份焦虑感的真相,也想起了自己一直遗忘的事情。
我一直以为,就算自己不在,对于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并且为此悲观泄气。但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正是有我在,才能在那个晚上救下萌香。
而现在所在的,是没有“我”,没有上川信的世界。于是那一夜,萌香自然没有得救。
为什么没能察觉到?那天晚上,明明和奈绪聊到了这方面的事情。我却被别的情报填满了脑子,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世界是会改变的,无论是很微小的事情,还是很重要的事情,都会因为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而产生变革。我不在的世界的萌香,到底是怎样的,我真的有好好去了解吗?为什么等到发生了这种事情才!
“失去了运动能力的上川同学,其实已经无法担任领队。但是田径社的众人,为了帮助这样的上川同学,不让她感到失落,坚持让她继续留了下来。可是,上川同学自己却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变得自暴自弃,为了回应众人的期待拼命努力,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最终还是害怕学校,害怕和田径社的大家一起相处。大家越是温柔,她越是痛苦,现在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了,而她却找不到人诉说!”
三枝薰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明明是距离萌香最近的人,却什么都没能察觉到。
为什么萌香总是翘掉社团活动来我家玩,为什么萌香有的时候会露出仿佛在审视仿佛在探求原因的眼神,为什么萌香在那天晚上离开我家的电车上会痛哭……
为什么我这个白痴没有注意到!
明明我最重要的妹妹,正在痛苦着,我却什么都没有行动。
可恶!可恶!我这个大白痴!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她撤离这个职务不就行了吗?”
竹内警部代替我开口了,而江坂先生的回答则正确到让人没办法反驳。
“那可是不行的。为了连同受伤的上川同学的份一起努力,田径社的学生这几年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马上就是大赛了,怎么可能临时换掉领队?而且濒临崩溃什么的,完全是这个家伙的一面之词吧,上川同学一直是一个品学兼优,让人放心的好学生。三枝你才是,为什么要在别人身后诋毁她的名声!”
被教导主任用现实反驳,三枝薰想要回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使劲地咬住嘴唇。
这个小屋内,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来萌香询问她情况。但是那样子,一定会伤害到她的吧,到底应该……
就在我这么思考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尖锐的低鸣声。
“来人啊,楼顶……有人要跳楼啊!”
仿佛爬行类生物在身上游走的恶寒感让我浑身不由得颤抖。
这几天以来不好的预感一下子涌现了出来,仿佛马上就要变成现实呈现在我的面前。
肉块、焦黑的血液、不成形的人体、妹妹……
不!不!不!
这几个词汇不应该联系在一起,绝对不行!
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经用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出了房间。冲出房间的瞬间,对面的C栋教学楼上,两个正在争执的人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其中一个,是我不认识的男生,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他的脸。而另一个,则是我无论怎样都不会认错,即便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一直铭记在心中的,最重要的妹妹。
“萌香!萌香!不要啊!”
我高呼着奔下楼去,回转而下的楼梯不停地挡住我望向天空的视线。我全力的,全力的,以完全不会顾忌自己会不会摔倒的速度跳跃着向下。
要赶上,要赶上,要赶上啊!
“救命!救救他!谁来……救救他啊!”
突兀的,在狂奔着的我的耳边,出现了这样的声音。十分悲切,十分焦急,浸满着恐惧的声音,像是直接响在我的脑海中一般,传来了仿佛要将思维都冰冻起来的绝望情绪。
下一秒,我的脚下一空,身体腾空而起。
在楼梯的半途踩空下坠的我,上半身仿佛被地心引力吸引着一般向着地面投去。奋力转过身来的我,透过楼梯与栏杆的缝隙间仰视着对面的教学楼。
从那里,从十几层高的教学楼上,黑色的人影……正在坠落。
“不!!!!!!!!!!”
视野突然浸入黑暗,脑壳感受到了撞击,我绝望地闭上眼。
远远的,似乎听到了“砰”的一声。
那是人体与地面接触的声音。
也是肢体裂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