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果然还是卡西米尔人才能做出最经典的壁炉烤肉啊。”缇坦妮娅手里捏着一个纸袋漫步在大骑士领明亮的街头，此刻正吮着手指，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身边不断经过的人群，汹涌的人潮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有所收敛，在装着一大堆闪亮的装饰品，除了浪费来之不易的矿石与能源之外似乎别无用处的路灯的包庇下，这座城市的夜晚与白天看起来同样闪耀。
从临光家里出来之后，银骑士小姐就这样边走边逛地在上城区的大街上游荡。她那出尘的容颜混杂在男男女女们浓妆淡抹的面孔中，竟然意外地没有吸引到太多人的注意。
缇坦妮娅自然乐得如此，这个夜晚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去了解一下这个自己忙于拯救的世界，值得一提的是，卡西米尔风味独特的壁炉烤肉显然给她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嗷呜。”吞下最后一块壁炉烤肉，顺便将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纸袋扔进街边的垃圾桶，缇坦妮娅拍了拍手，抬起头来注视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
“哦？”汹涌的人群中，一个瘦小的男人吸引了银骑士小姐的目光。
男人脸上带着与其他人如出一辙的亢奋，只是别人的亢奋来自于酒精，音乐与身边的异性，而眼前这个男人的亢奋，似乎是来自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哪怕隔着人群的阻碍，缇坦妮娅都能从那个男人的身上闻出成瘾性药物与鲜血的气味，神秘地笑了一下，银骑士小姐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人海之中。
男人没有发现人群中传来的目光，依旧自顾自地带着兴奋的笑容穿梭在人海里，直到一只洁白的手臂拦在了他的身前。
“这位先生，请问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缇坦妮娅带着甜蜜的微笑对着男人说道，男人愣了一下，犹豫着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
“我，我吗？”他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努力想表现出端庄的样子来，似乎不敢相信这种奇妙的“艳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对对，就是您。”缇坦妮娅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这里人多不方便，您方便移步一下吗？”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男人狂喜地点了点头，对着缇坦妮娅行了个蹩脚的骑士礼，与缇坦妮娅曾经见到过的，耀骑士小姐的骑士礼相比，男人行礼时的动作简直就像马戏团舞台上踩高跷的小丑一般滑稽。
“…那就请您跟我来吧。”缇坦妮娅转过身去，努力用笑容掩饰着自己眼神里的不屑与鄙夷。对着身后的男人挥了挥手，银骑士小姐向着一条幽暗的小巷里走去。
“……事先说好，我可不信什么天父与救主啊。”
看着银骑士小姐的目的地，矮小的，还没有缇坦妮娅高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咬了咬牙，还是跟上了缇坦妮娅的步伐。
…………………
十分钟后，上城区与下城区的交界处，一条街边的小巷里，年久失修的路灯努力散发出些许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一团趴在黑暗中的人形。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缇坦妮娅踢了一脚地上趴着的人形，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不，不敢了大姐……”人形发出一声哀嚎，微弱的声音透过浓重的黑暗传入缇坦妮娅的耳朵。
此时此刻，男人的心中是崩溃的。
说好的艳遇呢？说好的美少女呢？为什么我现在会躺在这里？原以为的艳遇变成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殴打，眼前的这个疯女人把他勾引到这片无人的小巷里，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问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顿铁拳。
男人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还手与逃跑，他脸上的肿包就是这些尝试的代价。
不会真的要拿他去祭祀什么天父与救主吧？男人忐忑不安地趴在地上，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着一旁双手抱胸的缇坦妮娅。
“女，女侠？好汉？”
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缇坦妮娅并没有把自己拉去什么祭坛上的打算，男人试探着从地上抬起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真的是大大的良民，从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您究竟有何贵干，咱们能不能有话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小的一定照办。”
他现在已经不想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来，他今晚原本只是想出去看场地下竞技，顺便小吸两口哥伦比亚进口的好货，怎么就惹上了这种来路不明的疯子？
“我就说这位先生是个聪明人！省得我白费力气。”缇坦妮娅挑了挑眉，在男人的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
“我问，你答。”缇坦妮娅笑盈盈地说道，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懂？”
“懂！懂！”男人忙不迭的回答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刚刚从哪回来？”
“呃，这个……”
没想到，缇坦妮娅的第一句话就让男人陷入了沉思，他偷偷避开缇坦妮娅的目光，大颗的冷汗开始从他的额头上溢出，似乎是在考虑说出去的后果。
“这个什么？”缇坦妮娅带着如同刚才一样甜美的微笑看着眼前这个紧张的男人，一种突如其来的死亡预感如同触电一般闪过男人的脑海，彻底结束了他的思想斗争。
“您可千万别说出去是我告诉您的啊……”他犹豫了一下，缓缓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递给缇坦妮娅，借着昏黄的灯光，上面“卡萨斯地下竞技场“几个单词历历在目。
“您有没有听说过，卡西米尔的……‘地下竞技’？”男人观察着缇坦妮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地下竞技？听上去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东西。”缇坦妮娅咀嚼着这个直白的名字，“干什么的？”
“……您应该知道，卡西米尔骑士竞技的来源吧？”决定开口之后的男人仿佛是放下了不少心理负担似的，开启了滔滔不绝模式。
“卡西米尔这个国家，最早是由一群独立骑士们建立起来的，这也是为什么骑士阶级在这个国家享有如此高的地位的原因。而骑士竞技，最早就是由骑士们相互比试，切磋的活动演化而来。”
男人偷偷观察着听得津津有味的缇坦妮娅，小心翼翼地往下说道。
“既然是比试和切磋，自然有着相应的规则。竞技场对骑士们的保护十分严格，像杀人之类的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这个规则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男人挠了挠头，又四处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偷听之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您也知道，相比起那种安全平淡的正规竞技场，有些人还是更喜欢看那种鲜血横流的场面，因此，一些…不那么合法的地下竞技场也就应运而生，而‘卡萨斯’，就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家，创办者据说都是些精通剑术的狠角色。”
“地下竞技场的规则是，参加比赛的选手只能有一方活着走下竞技场，所以通常只有走投无路的流浪骑士，或者那些被我们称之为‘奴隶骑士’的家伙才会参加。”
“利益驱动的黑暗产业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没品且血腥。”缇坦妮娅评价道。
“但我们也只是看个比赛而已，别的坏事我真的从没做过！”男人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有需求才会有供应。”缇坦妮娅驳回了男人蹩脚的解释，一边无所谓地瘫了摊手，“算了，伸张正义的是警察的工作，我只是一个普通游客，卡西米尔的地下有多脏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嘛——”银骑士小姐勾住男人的肩膀，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力道并不重，却让男人的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我对你说的那个‘卡萨斯’，倒是非常感兴趣。”缇坦妮娅灿烂地笑着说道，从衣兜里掏出一扎厚厚的龙门币。
“有没有兴趣帮我订一张下一场比赛的门票啊？”
“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吧……”男人无力的哀嚎着，迟迟没有伸手接过那扎龙门币。
“别这么说嘛，大家相逢就是缘分，要不这样，这些钱除去门票的费用，剩下的就当作你的报酬？”缇坦妮娅缓缓凑近男人的耳边，轻柔的语气就仿佛诱惑人类出卖灵魂的魔鬼一般。
“……”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又抬头看了看缇坦妮娅手中钞票，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用颤抖的双手缓缓接过了那扎人见人爱的流通物。
“真上道。”缇坦妮娅对此表示非常赞赏。
“……下一次比赛的话，应该是在明天晚上，或者说后天早上了。”男人将钱揣进怀里，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在哪把票给你？还是在这？”
“就在这吧，毕竟有大家相逢的美好回忆不是吗？”缇坦妮娅爽朗地一笑，看到男人的胃部一阵抽搐。
美好的回忆？是方便你行凶作案才对吧！男人无奈地看了看这条连路灯都是十多年前的老古董的巷子，欲哭无泪地摆了摆手。
“那行，明天晚上十二点，咱们在这里集合，我到时候把票拿给你，顺便带你去卡萨斯的入口。”男人拍了拍自己沾满了灰尘的衣服，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这么配合？你不会是想吞了我的钱跑路吧？”缇坦妮娅对男人的爽快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我还想再多活几年。”
男人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得罪了卡萨斯还得罪你，我可不干这么蠢的事情。”
“那就拜托你啦，瘾君子先生！”银骑士小姐对着他的背影挥手告别，男人的身子一歪，旋即飞一般地离开了这条狭窄的巷子，仿佛是在躲避什么危险的猛兽。
…………………
“滴答…滴答……”
空旷黑暗的地下空间里，粘稠的水滴声正在不断地回荡。
“咔拉，咔拉……”
死一般的寂静里，铁链拖地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地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响起，一道黑影踏着脚下冰冷的鲜血，缓缓来到了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面前。
“咔嚓。”黑影将手中的锁链捆绑在尸体尚且还算完好的脖颈上，拖着他朝着黑暗的最深处走去，半凝固的鲜血在他的背后拉出一条狰狞的痕迹，仿佛是死者对世间最后的留恋，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打在的尸体的脸上，早已空洞无神的瞳孔中倒映出了最后的景色：
黑袍扬起的边角下，一柄细长的弯刀正在闪烁着不详的光辉。
“欢迎来到卡萨斯，孩子。”
一道嘶哑的嗓音缓缓回荡在浓重的黑暗里，仿佛墓地中被困千年的死者再次睁开他们早已腐烂的双眼，对世界发出最深沉的诅咒。
ps：祝我生日快乐！（虽然是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