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戒严两个小时以后，城市守备军第三大队，中心大道下方。
哈…哈……”
错综复杂的下水管道里，一场残酷的战斗刚刚落下了帷幕，威廉半跪在地上，左臂上的伤口正向外流出汩汩的鲜血。
“医疗兵！这里有伤员！”
老约翰的声音从管壁的右后方传来，这道往日粗俗的声音现在却令威廉的心中安定下来了不少。
至少，第三大队的人还没都玩完。
年轻的黎博利青年透过管壁反射出的火光打量着眼前地面上散架的骨骼，缓缓打了个寒颤的同时，不禁开始回想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本，谁也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起初，在接到全城戒严的命令的时候，威廉和第三大队的其他战友一样，是懵逼的。
“戒、戒严？”威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长官，这个往日亲切和蔼的城卫军上尉现在却带着一脸的严肃与凝重，“现在不是骑士锦标赛期间么？城内这么多外国游客和市民，随意戒严不会……”
“这是来自监正会的最高命令。”长官只用了一句话就将威廉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带好你的装备，我们负责警戒中心大道那片区域。”
“……是。”威廉立正，向自己的长官敬了一礼，他平日里因城卫军这个身份受益良多，此时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当威廉穿着自己的铠甲，跟着城卫军的队伍来到中心大道的时候，一支全身银甲，手持重型武器的骑士团已经先他们一步抵达了这个地方，通过领头的骑士长的介绍，威廉得知这支部队是临近的卡德罗夫伯爵的私军，以“乌波尔的白鹰”著称的白鹰骑士团，他们奉主人的命令来此，保卫这座卡西米尔最闪亮的明珠。
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调动附近贵族的私军来“保卫”大骑士领？
这不仅是威廉的疑问，同样也是许多城卫军士兵的疑问，在卡西米尔生活了一辈子，作为城卫军的最危险的任务，也不过是抓捕几个出逃的感染者罢了，在平日里，大多数人其实根本想象不到“大骑士领被入侵”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可根据对方指挥官的话，这是来自“马丁内斯会长与卡德罗夫大人的直接命令，经过了骑士协会与贵族院的一致批准，白鹰骑士团只是奉命行事。”
——他们还真的有盖有公章的调令文件，上面监正会与贵族院的印章都清晰可辨。
到此为止，威廉以为事情最多就只是巡防一下自己负责的区域，等待上面的、不知道在抽什么疯的大人物们冷静下来，然后就是各回各家，一切如常。
直到指挥官下令，让他们进入城市的下水道——从那时开始，事情就逐渐超出了一个小小的城卫军士兵的想象。
接下来的经历只能用噩梦来形容。
部队行动在阴暗无光的下水管道之间，忍受着无处不在的恶臭与污秽，往日高高在上的城卫军们现在不得不跋涉在没过脚尖的污水之中——感谢老天，最近没有下雨。
如果说环境的恶劣还只是一个方面的话，那些他们与之作战的“怪物”便为这场噩梦点缀上了最血腥的颜色——身穿黑袍或黑甲，手持沉重弯刀的人形出现在黑暗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都剑术精湛，每一个都动作敏捷，措手不及的城卫军们依靠战阵与他们进行战斗，却发现对方对地形的熟悉竟然远超自己——仿佛他们在这里生活已久，已经对这座城市阴影中的地下迷宫了如指掌一般。
还未来得及想清楚敌人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整整一支中队就这样失去了联络，将近三百位全副武装的战士，仿佛就这样被溶解在了沉重的黑暗中，只有瘆人的惨叫声在铸铁的管壁之间来回回荡，仿佛对这些太平许久的士兵无情的嘲讽。
与城卫军们相比，白鹰骑士团的处境就要好得多，手持重型武器，配备全身重甲的他们凭借着武器的优势与敌人激战，蒸汽动力的巨剑与大锤有效地为城卫军的战线缓解了不少的压力，让这支大队避免了被逐个击破的命运。
“伤员在哪里？”
医疗兵的声音从管道的某个路口传出，一队临时更换了重武器的城卫军士兵抬着担架冲到了威廉的身边，领头的那位他并不陌生——老约翰是他在城卫军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这位身强力壮的萨卡兹老人完全不比年轻人要弱小——相反，熟练掌握的源石技艺让他在这支大队的地位远超常人。
“小子！没死吧还！”老约翰拉上开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沧桑的面孔，“撑住！我们马上送你回地面！”
“没事……我还能撑得住。”威廉轻声说道，来自医疗兵的治疗源石技艺让这位年轻人感觉好了不少，“能不能和我说说，现在的情况是什么？约翰老头，我们到底在打什么？”
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疑惑，他望向不远处的地面，散架的骸骨身旁，两个勇敢的战士已经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求你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不知道，小子。”萨卡兹老人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道，“老子当年在卡兹戴尔打了将近八年的仗，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鬼东西。”
“……那现在战况如何？我们还维持着防线么？”黎博利青年明白了长官的命令，如果让这些怪物跑上地面的话，所带来的后果是整个卡西米尔都承担不起的。
“战况么……”老人伸手拉了威廉一把，身后的医疗兵立刻走了上来，“整支大队打散了一半——我们从各个管道口进入下水道，大家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还好，骑士协会也派出了人手——不得不承认，那些一直都只会站在聚光灯下的家伙还是有些本事的，目前为止，整个下水道都被封锁了……虽然也只是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清剿那些怪物。”
“这样啊……”威廉拉住老约翰的手，失血过多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应该上去休整，威廉小子。”约翰认真地说道，“我们需要人手，有一个算一个——别死在这个鬼地方，你还有父母，孩子。”
“嗯。”威廉点了点头，两个士兵立刻走上了前来，将他抱起放在了担架上。
“那你们呢？”年轻的黎博利青年问道，“你们现在要去哪？”
“市政厅——至少是市政厅的方向。”约翰耸了耸肩，“谁知道，第五大队的人现在在那边，而那里是敌人最多的方向。”
“……”
威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祝好运，约翰老头，活着回来。”
“我尽量——希望那些怪物没特雷西斯的雇佣军厉害。”
老人哈哈一笑，带着身后的士兵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眼前的管道尽头，在那里，有星星点点的微光还在闪烁。
天佑卡西米尔。
年轻的黎博利看着眼前的黑暗，默默在心里为这座伟大的城市祈祷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