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内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振作起来的男人，如岩石般硬朗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微笑。
“你想好了么？”
“马丁内斯阁下，在下虽然不成器，临光家的祖训却一直铭记心间。”突然变得英武不凡起来的玛恩纳端详着手中的长剑，金色的臂铠上光芒万丈，“说实话，我对卡西米尔的现状一直颇有不满，腐败恶臭的政府、堕落贪婪的骑士……这样的政府甚至无权为我授勋——可骑士存在的意义在于保护人民，而无论授勋与否，临光家一直都是卡西米尔最为古老的骑士家族，卡西米尔有难，我等义不容辞。”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找你那个好侄女才来这里的呢。”
“……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玛恩纳瞥了老人一眼，抿起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你小子，现在才看得出来一点当年猎杀征战骑士的样子。”马丁内斯摇摇头，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临光家的小子，你真的准备好面对我们现在的敌人了么？”
“如果是‘守墓人’的话，我想是的。”玛恩纳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出了那个自己本不应知晓的名字，“家祖的记录中有过关于这些东西的描述——那时您们应该还将其称作‘古代守卫’。”
“老东西还真是什么都和孩子说……”马丁内斯摇了摇头，“不过还好，我不用和你在描述一遍我们在干什么了。”
马丁内斯站直了身子，缺了一根无名指的右手轻轻搭上了玛恩纳的肩膀，“我不想册封你，孩子，你应该也不会接受我一个老头子的册封，我只是想问你一句——”
“在这个时候，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知道，马丁内斯阁下。”玛恩纳佩着黄金臂甲的右手轻轻举起，身后天马的虚像也逐渐镀上了一层流淌的金甲，“临光家的人，全都知道怎么做。”
“很好。”老人点了点头，“你去第五大队，那边战况不太妙——希望你的父亲教过你怎么领导一支大队。”
“玛嘉烈的事情我会尽力去找，不过不要太期待就是了……”
“好的，马丁内斯阁下……不，马丁内斯叔叔。”
玛恩纳停顿了一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下巴，“或许等到事情过去，我会有这个荣幸邀请您来我们家里做客？玛利亚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的马丁内斯爷爷了。”
“当然，自从你们家的老东西去世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你们家了——佐菲娅的烤羊排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味么？”马丁内斯豪放地笑笑，于是干枯的身体中迸发出一阵活力。
“当然，马丁内斯阁下。”玛恩纳久违地笑了笑，“期待您的到来。”
“再见，骑士长大人。”
“再见……我该怎么称呼你？”
“玛恩纳，阁下，一如既往。”
“再见，玛恩纳。”
骑士们相互致礼，然后转身离去。
………
离去。
约翰心想，这或许就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嘶…嗯…”
壮硕的萨卡兹老者无力地松开自己的双手大剑，这柄往日里可以轻松挥舞的武器现在在他手中却重若千钧。
“威廉小子，老子好像……回不去了啊。”老约翰无力地半跪在肮脏的管道上，深红的液体顿时浸满了他的城卫军长裤，他抬手擦了擦从额头上缓缓流下的鲜血，看着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黑影正从前方不断走来。
起先，他们一行人的支援行动十分顺利，在配发了重型武器后，这些强大而敏捷的怪物其实并不能对穿着铠甲的士兵们造成多少伤害——那沉重的弯刀虽然锐利，可合金钢的铠甲却能很好地弹开刀锋的侵袭，诡异的黑焰也有队伍中的术士负责处理，总而言之，着一切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困难——直到他们与第五大队汇合。
想起第五大队，约翰努力地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防线。
——已经没有什么防线了，那里只有满地的尸体，光辉的城卫军第五大队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半的编制，撤退时就连战死者的尸体都来不及收敛。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东西，老约翰心想，那个格外高大，格外有力，手中还恭恭敬敬地端着一把巨剑的怪物，与其他敌人不同，那个怪物的头上甚至还戴着一顶华贵的金冠，简直就像怪物们的君王！聚集那个怪物身旁时，所有的敌人全都变得眼冒红光，力大无比，哥伦比亚精制的合金钢材甚至无法挡下哪怕最简单的一次劈砍。
可如果它真是怪物们的首领，那为什么……那个怪物的动作还那么谦卑？模糊逐渐覆上约翰的心头，只有那遍布全身的伤口让他得以继续思考，年迈的萨卡兹挣扎着捡起掉落地面的大剑，颤颤巍巍地指向了逐渐逼近的守墓人大军。
咔……咔……
骨骼撞击地面的脆响在管道内回荡开来，约翰紧紧盯着那个越发逼近的人形，他看清了那些空洞的骨架上所遍布的、仿佛烙上去一般的黑纹与燃尽一般的灰烬，强迫着自己不要闭上眼睛。
至少死得像个男人，这是老萨卡兹心里的想法。
咔……咔……
巨大的骨架迈着沉重的步伐从老约翰身前经过，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上，萨卡兹甚至可以闻到上面温热的血腥味，看清那只戴着王冠的守墓人手中端着的、巨大而扭曲的大剑，看着那把扭曲而亵渎的巨剑，约翰还是没有忍住闭上了眼睛。
咔……咔……
骨骼摩擦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年迈的萨卡兹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眼前的一幕却令他终身难忘。
咔……咔……
无数的黑影，无数的骸骨，守墓人的大军直直越过了约翰的身旁，上一秒他们还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但在这一刻，手持大剑的萨卡兹仿佛已经融入了空气，没有任何一个守墓人的目光还聚集在他的身上，他们抬起头来盯着那只守墓人手中的大剑，空洞的眼眶中竟然流露出了仿佛“膜拜”一般的情绪。
那柄扭曲的大剑上，一抹不详的红光正在默默地燃烧着，看着那抹充斥着邪恶的火焰，老萨卡兹终于一个撑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
咔……咔……
在昏迷的约翰身旁，黑袍黑甲的大军依旧还在向着前方不停涌动着，在他们和地面之间，只有一支半残的大队还在稍作抵抗，在无数黑袍的簇拥之下，高大的守墓人之首缓缓举起手中的大剑，剑身上，那暗红色的火光正逐渐变得越发明亮。
——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醒来了一般。
ps：……（吐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