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憔悴。”
高垣提着剑,找到了黎新雪。
她并不很难被找到。
因为她根本没有要逃避的打算。
她本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就算有点小忧伤也会用笑容掩盖。
而当她已经不想掩盖了之后,那就说明这忧伤已经大到她无法承受。
无法承受可还是得承受。
以至于她变得憔悴,变得萎靡。
“你看起来火气很大,这一点也不像你。”
黎新雪看着高垣,眼底闪过一丝安慰,但是却很快又暗淡无光。
高垣笑道:“我的火气一向不小,只是我懂得隐藏。”
黎新雪看着他的剑,接着看向他的脸,道:“就算你提着剑,你也杀不了人。”
高垣道:“何以见得?”
黎新雪道:“因为根本不存在能被你杀的人。”
高垣道:“存在。”
黎新雪苦笑道:“或许真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你杀死我。”
高垣摇头道:“我不会杀你,无论如何也不会。”
黎新雪眼底闪过一丝亮光,道:“为什么?莫非因为你喜欢我?”
高垣笑道:“因为你对我有恩。”
黎新雪又苦笑起来:“确实,之前我把自己珍贵的丹药拿了出来给你解毒。”
接着她叹息道:“如果我不是用丹药解毒,而是用身体的话,或许现在的情况会大有不同。”
高垣道:“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黎新雪点头:“是的,只有现实,残酷的现实。”
黎新雪看着高垣,凄然道:“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高垣点头:“我听说了。”
黎新雪道:“明天对方大概就会来了。”
高垣问道:“那个银玉魔教的人对吧?”
黎新雪点头:“是的。”
高垣道:“想必应该是个非常虚弱的男人。”
黎新雪道:“那个男人是银玉魔教教主的小儿子,确实是个十分羸弱的男人。”
高垣道:“你看起来很绝望。”
黎新雪道:“是的,我很绝望,我甚至无法选择自杀,因为我是宗主的独生女,既然我能拯救宗门,那我就必须要拯救宗门。”
高垣摇头道:“你拯救不了宗门。”
黎新雪尖叫道:“我能,只要我做出牺牲,我就能。”
高垣道:“退缩,只是给对方留出了更多得寸进尺的空间,所以,你不能拯救宗门,你的牺牲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罢了。”
黎新雪眯起了眼睛道:“那你说说看,到底什么办法能拯救宗门。”
高垣冷笑一声,抬起了手中的剑。
黎新雪也冷笑一声,道:“你这是送死,你要带着我们一起送死。”
高垣道:“死亡并不可怕。”
黎新雪道:“什么事情才可怕。”
高垣道:“慢性死亡,而且还是屈辱的慢性死亡,才是最可怕的,而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黎新雪,你记住,只要我不同意,这件事就成不了。”
高垣说完,也并不给黎新雪更多辩驳的余地,他狠狠拍了拍黎新雪的肩膀,接着转身便走。
黎新雪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她明白高垣不是软弱的人,但是如此强硬的态度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的内心慢慢变得火热,滚烫,这种火热通过心脏传遍身体,她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她的憔悴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再度充满了活力,眼底里散发出了明亮的光。
她的视线也慢慢模糊了,她哭了起来,但同时也笑了起来,她自言自语道:“确实,死亡并不可怕。”
……
“帮我联系一下飞雪城的城主。”
高垣提着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陈香茗吩咐道。
他知道陈香茗能够办到,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的人,联络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那是很轻而易举的。
陈香茗道:“是以主人的名义联系吗?”
她口中的主人就是高垣的义母,天下最大情报组织‘天上楼阁’的主人叶凝雨,这个人的名头亮出来,不管是谁都要给一些面子。
高垣摇头道:“以我的名义联系,我曾经帮过飞雪城的城主夫人钟梦乐,所以,她欠我一个人情,现在她该还我了。”
陈香茗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么,我该怎么说?”
高垣道:“不用说太多,只需要让对方派一个高手过来。”
陈香茗道:“多高的手?”
高垣笑道:“能轻松灭掉神刀门和银玉魔教的高手。”
陈香茗道:“少爷要灭了这两个宗门?”
高垣笑道:“银玉魔教是臭名昭著的邪恶宗门,这种宗门留在世上只是个祸患,和它同流合污的神刀门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灭了也就灭了。”
陈香茗道:“还有一点。”
高垣道:“对的,还有一点,既然已经变成了仇家,那就必须要斩草除根,特别是这种不折手段残忍无比的仇家。”
陈香茗笑了起来:“少爷不那么天真,我很欣慰。”
高垣道:“那就麻烦你了。”
陈香茗自信道:“很快就能办好。”
……
早上走的,晚上就回来了,高垣并没去问她具体的细节,因为这是秘密,想必她不会说,而高垣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
高垣只问了一句:“办好了吗?”
陈香茗笑眯眯道:“办好了,而且也得到了回复。”
高垣道:“很好。”
次日一早,高垣就醒了过来,他精神焕发,神色桀骜,他从来没有这么强势过,他一般都喜欢低调,表情也很柔和,但是今天,他整个人就散发出宛如出鞘宝剑一般的锋锐光芒。
客厅里,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
黎新雪已经不如昨天那么憔悴。
萧吹烟还是优雅而从容。
这里除了高垣这个不相干的后辈弟子以外,没有任何的后辈弟子。
而坐在最中央的中年女子就是踏雪宗的宗主,她的名字叫黎九幽,她正如一条幽魂般,深沉而凄美。
她很沉默,她穿着黑色的长衫,并不太华丽,也不太花哨,显得很朴素,她的头发扎成马尾,她已经36岁了,但是给的感觉却宛如一个少女。
她要是站在自己女儿旁边,别人大概只以为她们是姐妹。
她的话很少,少得几乎没有,她看到高垣也只是轻微点头,她并不询问高垣在这里的理由,也不问高垣和黎新雪的关系,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她只是露出让人看不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