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
阵阵微风轻轻吹过发梢,身边的竹林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阳光悄悄洒向地面,映照着村子里的道场。
学徒们整齐划一,练习着基本的挥剑姿势,所有人认真严肃,一丝不苟,丝毫不在意身上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及胸膛,即使是很基础的挥舞竹刀,也没有人中途偷懒或者有所抱怨,反而信心满满,表现得颇有气势。
哈托则在众人周围踱步,仔细审视着学徒们的挥剑姿势。不得不说,哈托虽然让人感觉是个大大咧咧没有正形的大叔,但是在教学方面细致入微,甚至有些变态。
他似乎无数双眼睛,在场任何人只要挥刀姿势或者力度达不到他心目中的标准,马上就会被他发现,且严厉呵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姿势会慢慢对腰部造成损伤,你想还没成年就躺在床上让人养你吗,饭桶!”
“挥剑力度太小了,你在劈蚊子吗笨蛋!”
“力气不要太大了臭傻子,你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呢,想变残疾人吗!”
“坚持不住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下,我难道说了不准你休息吗小鬼!”
这类训斥的话,夜白一上午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能准确的把握住每个学生的问题并加以纠正,当之无愧是个好老师了,只是他这样说话,将来学生要是和他一样那可怎么办……
夜白思考间,也不忘努力练习着杉木交给他的基础。华丽的剑术固然重要,但是基础确实重中之重,没有挥剑的基础,即使有华丽的剑技也只是纸老虎罢了,真正的高手出招往往朴实无华,简单却有效。夜白清楚的明白这些道理,更何况在这种环境中,他不想努力似乎也不行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好了,小鬼们,停一下。”哈托站到了众人面前。“都先回去吃饭吧,下午2点再过来;夜白,留一下。”
闻言,众人渐渐散去,偌大的训练场逐渐变得空旷,只留下夜白和哈托二人。
“小子,跟我讲讲你的来历吧,我对你有点兴趣。”
“哈托老师,我是昨天才来村子里的,对于以前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是莉德好心收留了我,我现在暂住在她家里。”
“不记得?小鬼,我可没这么容易糊弄啊。你要是不记得以前的事,那你刚刚训练的时候,挥剑的姿势可是一点都没有出现偏差;就算有杉木告诉你方法,但是普通人,如果是第一次挥剑,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错误,但是你,一次都没有。”
哈托的眼神渐渐变得锋利,夜白很清晰的感觉到像是有一团火要从他眼睛里崩出把自己灼烧殆尽。面对这种情形,夜白咽了咽口水,稍微有些发憷。
“老师,我没有必要撒谎,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握剑以后就有很熟悉的感觉,挥剑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所以……”
夜白一本正经的说着谎话,眼神丝毫没有闪躲,攥紧了拳头站在原地。如果对面是他自己,可能都已经从他坚定的眼神里获得了信任吧。
说谎也是迫不得已,就目前来说,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看待转生者,他甚至有些害怕,万一他说自己是转生而来,哈托把这当成是戏耍他从而真的发怒,那就更麻烦了。在没有能说话的实力之前,最好就不要乱说话。夜白心里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坚持到底。
“算了,小子。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迟早会知道,我也不怕你说谎。今天第一天来,也算是很认真了。”哈托转过身,走到道场的屋檐下,拿起了放置在那里的茶壶。“不要太紧张,喝杯水休息一下,然后回家吧。”
夜白稍稍盯了一会端在哈托手中的茶杯,心里开始嘀咕。
“他不会要给我下毒吧……”
随后,夜白马上想通了眼前的状况。
“他如果真要干掉我,就算是不下毒我应该也没有办法吧,算了,随他去吧!”
夜白走了过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哈托静静的看着夜白,不发一言。随后,夜白将空茶杯还给哈托,并向他道别。
哈托看着夜白渐行渐远,口中喃喃道:“可别怪我啊小鬼,我这个大人也只是为了遵守约定罢了。”
【莉德家】
夜白喝完哈托的茶后,虽然心有余悸,但这一路上也想开了,反正自己来这里也是孑然一身,面对哈托,自己也没有逃生手段,只能硬着头发喝下那杯茶,至于茶有没有问题,天知道。
夜白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走到了熟悉的房屋门口。
“我回来了。”
“呦,回来了呀,听蕾塔说你被哈托老师留下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莉德边布置着餐具,边询问。
按照莉德所说,蕾塔应该已经的回到了家中,但是一楼并没有蕾塔的影子,想必是在二楼了。
“啊,没什么,哈托老师只是请我喝了杯茶。”
“哦?那家伙居然会请你喝茶,看来很喜欢你呢。”
夜白笑笑,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为了逼问他才留他下来的吧。
“哈托虽然看上去风风火火,但是人还是很好很细致的,以前经常帮助村子里的人干活,还帮忙赶走过盗贼,听说当时表现还很帅气呢,成了不少孩子崇拜对象,你和他们可要好好相处哦。”
“嗯,好的。”
“午饭准备好了呦,坐下来吃饭吧;蕾塔,下来吃饭咯!”
言毕,二楼传来开门声,少女的鞋子与木制楼梯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夜白抬头向上看去,蕾塔披散着淡紫色的长发,湛蓝的双瞳稚嫩却有神,宽大的衣物使得她显示出一丝柔弱。少女单手扶着楼梯扶手,缓步下楼,动作轻盈,如同宴会上登场的女主角。
“要吃饭了呦。”
夜白回过神来,发现蕾塔已经坐在了自己对面,一旁的莉德见夜白痴痴地发着呆,忍不住出言提醒。
夜白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只得迅速闷头吃饭。感到刚刚自己似乎有些无理,不只对方是否有察觉。夜白往对面的蕾塔处瞟了一眼,蕾塔似乎并不在意,一如既往的沉默和稍显冷淡的脸庞,夜白松了口气,放下了心。
“今天第一天去哈托那儿,感觉怎么样啊。”莉德打破了沉默,开口询问到。
“嗯,感觉还不错,虽然老师稍微有点吓人,不过能看出来是好人。”
“是吗,哈哈,那就好。哈托那种性格,我还怕你第一天就被吓跑呢,虽然他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不过人还是很好的,有什么事情可以放心找他,他对于村子里的小孩子其实都非常友好,很讨孩子们喜欢呢。”
夜白微笑着听着莉德的介绍,当说到“村子里”时,夜白的表情有些许变化,或许不属于村里的自己,被哈托戒备是理所当然的吧。
“蕾塔今天有帮助小夜白吗?”
夜白闻言便朝着蕾塔看去,眼前的女孩子对自己几乎没什么交流,不过对于自己的母亲应该还是有话可说,夜白稍微有些期待她款款而谈的场面。
“嗯……没有。”
夜白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责怪自己为什么会对寡言少语的少女有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的,今天入学考试,是蕾塔带我去的考试场地。”
“哦,是这样啊?那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相处哦,蕾塔她啊话比较少,不太活泼,有空多跟她聊聊天,出去玩一玩;不过山里玩要小心哦,深山里会有猛兽出没。”
“哦,对了,今天下午你们应该有实战训练,小夜白,要加油哦。”
夜白看着眼前阳光温暖的莉德,想到了自己在那个世界的亲人。夜白年幼便失去了双亲,一直跟爷爷一起生活,成年以后爷爷没多久也去世了,家里偌大的房子只有自己一个人;每天下班回到家几乎都是泡面或者其他速食果腹,房间里的电脑是他唯一的伴侣。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朋友,虽然并不是性格孤僻,但是总是嫌麻烦不想与人交流,久而久之,便只有身边的同事能和自己聊上两句。
几乎很多年,都没有一个人像现在这样,给自己免费提供热气腾腾的饭菜,关心自己的日常生活了,夜白心里感觉到了稀缺的温暖。
饭后,夜白和蕾塔两人稍微休息,便一起出门向道场走去,下午的训练即将开始。
【道场】
下午两点,众人整齐划一的站在道场的广阔操场上,等待着他们的老师下达指令。
哈托双手握着竹刀利于胸前,扫视着众人,确认所有人准时到场后,目光停在了夜白脸上。
“小鬼,等会进去里面换衣服,今天下午要开始实战较量了。”
“是!”
夜白积极回应,顺便看了一眼其他人,他看着周围的同学,清一色的白色修行装,腰间系着火红的腰带,背后也是一个燃烧着火焰的标志,连蕾塔出门前都换上了一样的装束。
“等会一对一较量,杉木,你来指导这小鬼;天穹,你来当蕾塔的对手。”
“好的,老师。”杉木看向夜白,开心的笑了笑。
夜白稍作回应,他心里现在关心的是蕾塔和她的对手。
“现在去内馆准备吧。”
言毕,大家分分走到前方的武器架拿起自己的竹刀,夜白去旁边的小屋内换好衣服后也来到了指定地点。
哈托将手中的竹刀朝夜白丢了过去,见夜白拿到武器后,便开始解释规则。
“既然有新人,那我就再说一遍规则;所有人,一对一的时候不允许用竹刀之外的武器;不允许攻击脖子以上,腰部以下的位置;站不起来了才准认输,明白了吗!”
“明白!”
学生们热情高涨,异常兴奋,夜白看了眼蕾塔,蕾塔似乎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十分又干劲;心想这哈托是施了什么魔法,蕾塔都变得不一样了。
“夜白,要小心咯。”一旁的杉木已经走到了指定位置摆好了架势。“你是新人,放心,我不会伤到你的。”
“那就请多指教了。”
夜白收回思绪,同样摆好架势站在杉木面前,开始盯着他的动作。
杉木见夜白准备完毕,大叫一声朝他冲去,随后把竹刀横过来一刀斩向夜白胸口,夜白架刀往自己左侧防御,随即侧身右脚向后借力,挡住杉木的横斩。杉木见自己起手一刀被挡,马上稍稍向后收刀,微微转动竹刀改为左手发力,一刀和刚才对称的斩击向夜白袭来。
夜白当即后撤步向后退去,杉木力气比自己大,不能一刀刀硬抗对方的攻击。虽然自己以前经常训练,大概知道他出招的路数,不过毕竟现在大家都是小孩子,体能上应该是先天力大的杉木更占优势。
杉木见夜白后退,当即抬刀突刺。夜白不甘示弱,架刀向又格开这一击,随后朝杉木头顶劈去。杉木暗觉不妙,收刀横档,随后往左卸力,同时反向旋转一周,由身体带刀朝夜白斩去,夜白反应不急,刚一抬刀便被杉木击中刀身,竹刀空中轻旋落在一旁。
夜白看了眼落地的竹刀,刚刚自己能感受到杉木的力道有明显的增加,估计之前那几下都是试探或者谦让,只有这一下才是认真的。
“呀,不好意思,我看被你挡住前面几下有点着急了,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你没事吧。”
杉木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也印证了夜白的猜测,他果然是在让着自己。
夜白默默捡起竹刀,看向杉木,眼神也稍显锐利。
“我没事,不过既然是实战训练,那么我希望你还是能正常发挥比较好,毕竟就算是要输,我也希望能堂堂正正的战斗,这样我才能更快进步不是吗?”
“啊……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怕伤到你,开始的时候就下手轻点,结果我看你反应那么快还马上就反击了,突然被吓到就下手重了;不过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后面就不客气咯;说实话,夜白同学你可真不像个新手呢。”
“我以前也是练过的,虽然记忆不太清楚,但是我握刀以后就慢慢想起来了,所以你可别大意啊。”夜白稍微顿了顿。“而且,我也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不喜欢输得这么不明不白。”
杉木笑了笑,双方再次摆好架势站在了对立面,夜白此刻心里莫名燃气一股斗志,不过与其说是斗志,不如说是好胜心作祟更贴切。
“顺便说一下,你刚刚朝我头劈过来那一下,是犯规的哦。不过没关系了,只要是用你手里的刀,你怎么进攻都可以,接下来你可要有惨败的心里准备啊,夜白同学!”
说罢,杉木再次朝着夜白冲去。二人交锋的过程中,夜白发现,杉木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做的十分到位,加上他本身力大,稍不留神就会被他把刀打飞出去。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交锋,夜白逐渐习惯了杉木的怪力压制,总会提前稳住下盘往一旁卸力,久而久之,杉木发现自己打败夜白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此时杉木发现,夜白的体力似乎异于常人,接连战斗了这么久自己已经开始喘气流汗,力道都有些衰弱,但是夜白每次的攻击似乎都没有力道上的变化。
“唉……停一下,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再次击飞了夜白的竹刀后,杉木终于坚持不住了,希望能缓口气。
“好的,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继续。”夜白虽然也流了不少汗,但是远没有杉木那样疲惫。
“我说……你啊,你是铁打的吗,打了这么久一刻也不歇息,还越来越熟练了;我啊,已经累得拿不动刀了。”杉木开始抱怨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没那么累,不过你也挺能打,每次力道都很足。”
“已经……不行了,没那么多力气,打飞你的刀一次比一次难,我感觉再打下去我就要被你打飞了。”
“哈哈哈,不会的,我要打飞你的刀,还早呢。”
两人嬉笑着聊起了天,其他人也差不多;有的面对面坐着休息,有的被打倒了干脆躺在地上喘气。夜白笑了笑,眼前的这帮人想来应该挺有意思的,以后应该多多跟他们打交道,不要和以前一样。
夜白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了一阵竹刀碰撞的“啪啪”声,声音连续不断,清脆入耳,想必是两个势均力敌的人正在交锋。
夜白朝声音来源看去,发现竟是蕾塔,而她对面站着的那个金发少女,夜白几乎没什么印象。
“那个是天穹,她老爹可是村子里有名的铁匠。”坐在一旁的杉木解释道。“这两个人碰到一起,那个魔鬼大喇叭可真是会安排啊。”
“她们两个,怎么了吗?”
面对夜白的发问,杉木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我实力如何,给个评价?”
“很强,我觉得你不仅力气大,出招还很迅速,挡下来非常费力,跟你一般大的估计没人打得过你吧。”
“哈哈,好评价。不过可惜,我们这里最强的两个人就是现在正在交手的她们两个,蕾塔和天穹。”杉木顿了顿,继续说着。“这两个人剑术高超,速度非常快,像风一样,防不胜防;而且你听这声音,这力度一定不小。”
夜白再度回过头关注两人的对决,正如杉木所说,蕾塔和天穹两人对手中的竹刀似乎无比熟悉,就像是长在自己身上一般。招式飞速变换,短短几秒,两人的竹刀碰撞了数次,发出一声声脆响。
不仅是出招快,两人的体态变换也非常迅速,像是专业的体操演员一般,每次交锋都极快的调整姿势,改变进攻态势,逼迫对手露出破绽。时间长了,夜白感觉这两人的刀在自己视线里都快模糊不清了,实在是有些离谱。
“这两个人太夸张……”
“是吧,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们只有11人,而蕾塔和天穹的对手都是那个魔鬼老师;她们两个每天轮替和他对战,剩下的那个就是跟我打了。”
“那你赢过她们吗?”
“别开玩笑了,那两个简直是怪物,虽然我没有被一击秒杀,但是也承不了太久,几分钟基本是极限了。”
杉木有些无奈,夜白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虽然很轻松的说了出来,但是心里应该也有不甘。夜白不禁觉得,这人还真是和自己有点像。
“好了,那我们休息也差不多了,想赢过她们就要加大力度训练,对吧。”
“加大力度训练吗?你不会被那个魔鬼老师同化了吧。”杉木坐起身,拿起了自己的竹刀,嘴角扬起微笑。“来吧,今天不累到手抬不起来,可不准停哦,夜白同学。”
“哼,没问题,我可不会再轻易输给你了,杉木同学。”
说罢,两人继续开始交锋。远处的哈托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稍感欣慰的说着:“来了个不错的小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