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经常能听长辈们提起盖平县那场巨大的雪。那年是我出生前一年,因此我没有亲眼见过那番景象,仅仅是听大人们以讹传讹地说着,我也只当图个乐呵,直到后来我才相信那场雪的真实远远比他们所讲述的恐怖得多。
如果没有那场惊异的大雪,想必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冬天。进入冬天不久,天上时常飘散着一些雪花,仅仅只是肉眼能见的白色小颗粒,落到地上便熙熙攘攘地凑在一起,直到你看见的每一寸土地都披盖上素白的银装。一眼望去,所有的景物浑然一体,你已分不清楚在那积雪覆盖下的东西原先为何物。
那雪依然下着,人们早已习以为常,而在这所谓的[日常]中,没有人注意到一场噩梦即将到来。
雪越下越大,从不起眼的白色小颗粒,到真正能媲美鹅毛般的大雪,再到最后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石门水库放大水,不及天上雪纷飞。」
我的爷爷每次提起这段经历便会说出这句打油诗,但也确实没有比这更恰当的比喻。在那最后几乎是疯狂的三天里,天上的雪犹如泄洪一般涌入地面,人们惊呼,人们诧异,人们躲在家里,人们生起炉火,人们躺在炕头。
几乎没有人知道那场雪给外面的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变化,我的爷爷便是那少数人中的一个。在路上的流浪猫狗,随意停放在路边的三轮车,两三米高的小平房……,都被那大雪吞没。你找不到它们的踪影,你所能看见的仅有那一望无际的苍白。
人们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们清楚,煤炭和柴火快不够用了,他们要为自己的生活去拼一次。人们穿上厚厚的棉大衣,陷进淤泥里也能拔出来的雪地靴,大棉帽子,棉手套,能保暖的家伙事全都穿上了。拿起家里面放着的大雪铲,一打开门,外面积攒的厚得离谱的雪便像倾倒垃圾一般涌入房间里,人们一铲子一铲子把它们铲到火炉里,然后一铲子一铲子开辟出一条可以通行的路,一铲子一铲子把院子与马路铲平。就这样,在人们一铲子一铲子的努力下,那厚厚的积雪总算平了下去,现在就只需要等待名为春天的使者用温暖带走它们即可。
我问爷爷,那么春天什么时候来?
爷爷回答我说,春天不会来的。
尚且年幼的我并不理解这番话,直到执笔写下这一段段文字,我才逐渐清晰了一切。
【这座县城没有春天】”
—被烧毁的日记(2)
“小白,师父给你一句忠告。如果你碰到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身黑的家伙,你只需要干一件事。”
顺东飞快地骑着自行车,边骑边说。
“什么事?”
小白把住车轮盖,回应道。
“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为啥呀?这人这么可怕?”
小白一脸疑惑与诧异,毕竟他知道他师父的实力有多可怕。
“你听说过【恶之行者】吗?”
顺东问道。
“这知道,那个国际恐怖组织,成员只有五个人,但都是φ级异能者。”
小白回答道。
“那个一身黑的就是其中之一,代号【Death】,被异能界的所有人忌惮为「死亡的化身」。你师父我这个「黄泉飞龙」称号就是当初和祂碰上了侥幸逃脱得到的,虽说后来有些人以讹传讹便是了。”
顺东说话带着一股腔调,应是说书落下的后遗症。
“师父的异能对抗不过祂吗?”
小白疑惑道。
“祂亲自给我示范了什么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和这家伙交手就是纯纯地找死,当时碰到祂的时候,我才亲身体会到什么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你小子以后最好别碰到祂,虽然我得到小道消息这家伙最近在欧洲那边徘徊,不过留个心眼总归是好的。”
顺东的语气有些语重心长。
“所以有人的实力在祂之上吗?”
小白发出了疑问。
“有的,比如那破学园的校长,说他是最强异能者都不足为过。说起来也好久没去看看他了,不知道这老东西过得怎么样。”
顺东的语气明显不太友好。
“看起来师父对这位校长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
小白吐槽道。
“但凡小白你在枫校手底下混过你就能刻骨铭心地明白什么叫折磨。我是不想回忆学园那段痛苦不堪的过往了。”
顺东说道。
“枫校?师父你说的是那个【异常学园】的校长?”
小白带着惊讶和疑惑。
“要不然还能是哪个枫校,给异能者专门开学校的也就他了。你师父我以前是那个学园的学生,是早期跟着枫校混的那批人。那老东西就像是长生不老似的,我来的时候和我走的时候一直都是一张脸,谁知道他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顺东的语气和之前差不多一样,只不过私人恩怨应是少了些许。
“师父你不也差不多是这样么。”
小白说道。
“那是【等价交换】的能力,算了,没必要和你提这档子破事。还是好好想想明天吃什么吧,填饱肚子才是人生的真谛!”
顺东喊道,带着一种不知名的骄傲。
“刚吃完饭又想吃的,唉,你还是这副德行。”
小白吐槽道。
正午的夕阳慵懒地泼洒,小白和顺东的头顶被那倾斜的阳光照得发亮,那柏油路也是,都能晃瞎了眼。
按往年来算,这是一年更比一年热了。大东北的,一个夏天三十二度是真过分了,平常人家这时候就在吹着空调吃冰棍,明天感冒打吊瓶。
而那如同石油般粘稠漆黑的“北海”,也愈发躁动不安。
小白和顺东一路骑回了事务所,但一位意外来客早早光临了此地。
顺东远瞅那模糊的轮廓,心想“怕是要出事了”,直到走近一看,这悬着的小心脏才落下,真出事了。
顺东不紧不慢地车停到门口,而门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人的眼神则给顺东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女人打扮倒不出奇,脸上也少见化妆的痕迹,很正宗的天然美。身材高挑,乌黑的秀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斑驳淋漓。主要是艮挺朗,属实容易让人目不转睛,穿着就和那些妙龄少女上街打扮差不多,也没啥好说的,也就是跨个包到头了。
“哟,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改名了呀。以前叫罗小蓝,现在不仅名变了,姓也跟着变了,也就你这张还算俊俏的脸没变。”
女人的语气明显有些阴阳怪气。
小白和顺东下了车,小白则不知所以然,选择在一旁看戏。
“这么多年不见,花姐您是越来越漂亮了,就怕是这嘴巴里吐不出象牙吧,呵呵。”
顺东调侃地回应道 ,很容易看出花姐那一刻神情有变,但又很快切换回来。
“不跟你扯嘴皮子功夫了,今个儿来你这就一件事,北海那事儿你甭管。”
花姐的态度很强硬,摆平了是要告诉顺东这事他掺和不了。
小白仍在一旁默默看戏。
“定金都收了,不帮人家办,不仗义吧?”
顺东反问道。
“那老头子给你多少定金,我给你双倍,然后你甭管这事,成不?”
花姐态度仍然强硬。
“这点钱就想打发我,还差得远呢。”
顺东一脸不屑。
“你说个数,我给你,这下行了吧。”
花姐大气地说道。
“好!不愧是花姐,痛快!但是我不干,哎,气死你,气死你。略略略~”
顺东的言行像个小学生一样,谁让他一天天净不着调了。
“好,慈顺东,这笔账算我记下了,早晚得让你还上,还得是翻几番的还。”
花姐一咬牙,一跺脚,人走了。剩下小白和顺东二人在烈日下暴晒。
“进屋吧,外面都快热死人了,走走走。”
顺东推着小白进了事务所里。
顺东第一时间找到空调遥控器,对准空调就是“叮”的一下,那舒适的冷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有空调的地方才是人间天堂啊!
千言万语一句话,“爽啊!”
顺东畅怀道。
“所以刚才那个大姐和你什么关系?为啥要让你放弃这活?”
小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对顺东问道。
“这就得从老久以前掰扯了,我和她是一届的。”
顺东答道。
“一届的?你指【异常学园】?”
小白疑问道。
“不然呢,你师父我上正常学校时候哪有这样的漂亮妹子。”
顺东解释道。
“所以你们就只有【同学】这层普通关系?”
小白继续问道。
“也就是交情多了点。这么跟你说吧,【格律之门】你听说过吗?”
顺东向小白问道。
“有点印象,是不是那个【异常学园】最变态的考试?”
小白摸了摸脑袋,仿佛是上面有开关似的,摸了就全想起来了,便脱口答道。
“对,就是那个勾八考试,我是绝对不想再去第二回,已经PTSD了。当初那一届的学生,八百人,只有三人通过。这三人之中有你师父我一个,有花姐一个。”
顺东有些许暴躁地说道。
“那剩下那个呢?”
小白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问道。
“死了,不要多问。”
顺东的神情马上灰暗了起来,小白明白自己捅娄子了,不能再说了。
“好的。”
小白弱弱地回答道。
事务所里的气氛在此刻变得凝重起来,如同被阴云笼罩,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浸染了原本那快活的空气。
“晚上,跟我去趟北海。”
顺东的话打破了沉沦的气氛。
“去办事?”
小白回过神来,问道。
“去勘察情报,挑刺儿的事小王得明天才能有个信儿,现在得确定那玩意是不是生物。”
“我觉得应该是,说不定还有本体或者核心一类的东西藏在里面,把那玩意打掉咱们任务就完成了。”
小白侃侃而谈道。
“你呀,就是二次元看多了,现实中要真这么好办就好了。”
顺东说道。
“话说你和那个花姐都是从【异常学园】里毕业的,为啥子人家那么有钱?小几百万随便就拿出手,你还得给人办事赚钱。”
小白的言语中带有些许的鄙夷,不过本身并没有恶意。
“废话,就她那个能力没有钱才奇怪。花姐,本名花婷,在学园时候一般学生们都管她叫[婷哥]。她的能力名字叫【绝对因果】,只要一件事,她能知道这件事发生的具体概率,她就可以使得这个概率变为绝对。举个例子,一个密闭箱子里放十个除颜色外一模一样的球,九个蓝色,一个红色。她只要知道这个条件,她想拿哪个颜色的球就可以拿哪个。你说这个能力为什么来钱快?”
顺东反问小白。
“赌博。”
小白肯定地回答道。
“起初她在澳门靠这一手能力发了家,成了小有名气的赌客。后来辗转拉斯维加斯和摩纳哥之类的赌博圣地大赚特赚,有了一定积蓄就去搞房地产,凭着过人的商业头脑逐渐建立了自己的房产帝国。反正你把她理解为那种脑子贼好使,能力贼牛逼的女财主就行。”
顺东对花姐的了解或许比花姐本人都更加清楚,但花姐又了解顺东多少呢。
“这么说她抽卡是不是一定出货?!”
小白的思维未免有些发散。
“你脑子里净是你那些游戏了,人家卡池都是伪随机,就算是花姐的脑子也没法和计算机的算力一较高低,你这想法还是洗洗睡吧。”
顺东无奈地回应道。
“那我先去打游戏了,没事别来烦我。”
小白说罢便走进事务所的里屋,享受他的快乐去了。
顺东坐在前台里面的凳子上,手托着脑袋,眼神迷离地看着天花板。
空调的冷风侵袭着事务所里的每一处地方,也侵袭着慈顺东的脑海,他逐渐回忆起了学园时光的点点滴滴,又同时巴不得没有那段回忆。但过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顺东驾驶着一叶孤舟,浪荡在这过去的海洋。
他看见了他和花姐在一起有说有笑。
他看见了他们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看见了那是谁。
他把那个身影抹去,仅有些许残影遗存。
他闭上双眼,不再去想。
“王老,你还是要和我争这片海吗?”
在王老的办公室,花姐向着王老质问道。
“呵呵,为什么不呢?你我都知道彼此心底里的算盘,凡是知道这片海的真正价值的人都不会将其拱手相让。”
王老坐在沙发上,双手按着拐杖,红姐坐在他正对面,凯管家在一旁默默看着这茶桌上的一切。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最后仅仅剩下了无聊的博弈。
“王老,都一把年纪了,何苦和我们后辈争夺这「海洋之心」。我知道你想用它来复活你的女儿,但那毕竟只是传说,你觉得可信吗?”
花姐翘着二郎腿,双臂展开放到沙发上,用言语撼动着王老的内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要「海洋之心」无非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欲望,虽然我也是罢了。”
王老双手摁在拐杖上点了点地面,并接着说道:“人啊,欲望是不同的。总有些人喜欢把自己和别人所谓的[欲望]贴上标签,分出三六九等,凭借自己那所谓[伟大]又[高尚]的欲望试图高人一等,最终只是个看不清现实的小丑罢了。”
“所以是没得商量咯?”
花姐问道。
“我可以向你承诺,如果「海洋之心」复活我女儿之后还有功效,或者复活不了我女儿,我自然会把它拱手相让。”
王老平淡地说道,但不失一丝威严。
“那如果我直接用手段硬抢来呢?”
花姐的言语带着一丝威胁。
“你大可一试。”
王老的气场瞬间变化,整个房间内充斥着压迫的气氛,如同一只伏虎静卧在顶峰,虎目圆睁地注视着花姐的一举一动。就连旁边的凯管家也受到了牵连,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但花姐显得十分从容,依旧摆出一副傲慢的态势。办公室里的空气就这样静滞着,直到花姐开口说话才打破这一压抑的局面。
“好了好了,死老头子,收回你那老虎吧,我同意你的承诺。我想【五禽会】的一把手,想必不会食言吧?”
“你尽可放心,但我仍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为何不想让慈顺东参与进来?”
王老问道。
“那臭小子参与进来肯定没好事,以前就是,现在更是。”
花姐的语气很明显带着怨愤。
“那你知道为何会这样吗?”
王老接着问道。
“我可没闲工夫管这些烂八七糟的事,他怎样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我巴不得再也看不到他。”
很明显,这是私人恩怨,而且不轻。
“那我就不多问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请回吧。”
王老微笑道,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不过没必要说出口,不过总要说的。
“走了,死老头子。希望下次见到你不是在一小破盒子里。”
花姐起身准备离去。
“呵呵,放心,我不会火化的,那玩意污染空气,我可是个环保主义者。”
王老回应道。
王老和凯管家目送了花姐的离去,那个背影总会让人想起过去那段辉煌的岁月,尽管物是人非。
“对了师父,如果让花姐面对一个绝对发生的事,那她能使其变成不可能吗?”
小白出来上个厕所,顺便朝着趴在前台的师父问道。
“能,只不过她不会再改变了。”
顺东的语调很低沉,他仍被过去的阴影所困束。
“为啥呀?”
“你话真多,上你厕所去。”
顺东不耐烦地说道。
小白也明白不该多问了,他也不想惹师父不开心。
“那我上厕所去了,什么时候去北海?”
小白问道。
“晚上八点,现在才下午四点多,早了个屁去。”
顺东回答道。
时钟的指针永远都在转动,那无形的力量推动它前进,直到永远。
在不知何时的未来,命运终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