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凝嫣的身体颤了一下。一口银牙紧咬。淡淡的腥臭味从万死魔宗身上传过来，让她感到一阵恶心。但她没有动。
她动不了。
此时她体内沉疴暗痛，梗在她的心口，若是她轻举妄动，轻则牵动沉疴折损寿元，重则心脉震碎当场暴毙。只有用灵气把沉疴重新压回体内，她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这样的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她身上出现一次。先是几年一次，后来变成一年几次，再然后一月一次、半月一次，到现在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天一次。她知道，万死魔尊就是故意趁她沉疴发作才会出现在她面前。
万死魔尊的脸，缓缓地从洛凝嫣面前滑下，滑到离洛凝嫣胸前温软只有一寸的位置。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凝云仙子一生清修，至今都没有觅得一位道侣。你能耐住心火，清心证道，我是非常佩服的，不过啊……”
他的脸凑得更近了一点。鼻息喷吐在洛凝嫣领口露出的一点点雪白上。
“像你这样一位美人，若是把元阴带进土里，岂不可惜？倒不如……在这最后的日子里，随我到斑斓神教去。我有的是办法，让凝云仙子品尝极乐。”
他又抬起脸来看向洛凝嫣。惨绿色的眼睛里尽显淫.靡之色。
“欲仙，欲死，这样的感觉……凝云仙子就不想在羽化之前，好好地品尝一下吗？”
“呵。”洛凝嫣突然笑了。笑容清冷，却依然明艳动人。万死魔尊不禁呆了一呆。
洛凝嫣睁开眼睛，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的万死魔尊。眸光冰冷，像是要把万死魔尊刺穿。
“我说了，有话直说。你要拿我种蛊？”她冷冷地道。
万死魔尊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过表情很快又恢复正常。眼底的阴寒更深了几分。
“唉……”他闭上眼叹了口气。
“何苦说破呢？”他睁开眼，看着洛凝嫣的小脸道。
“前些年，我出去游历的时候，偶然得了一株欢喜蛊。那玩意性情古怪，生来喜欢吸食人的血气，又偏偏需要用最为纯净的水来栽培，这么多年来，我试了各种方法，始终没法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以至于它没法好好成长……”
他站直身体，视线从洛凝嫣小脸上滑下来，扫过她的前胸、小腹，落到她晶莹的纤足上，又慢慢上移。惨绿色的眼底渗出邪光。
“后来，我想通了。若是能让她依附在一位纯水灵根的女子身上，它的这些古怪习性，似乎都可以被满足。所以……若是凝云仙子愿意用剩下的这段日子，来帮我种出这一脉绝蛊，那我自然是感激不尽。”
他又凑近洛凝嫣的小脸，惨绿色的眼睛和她四目相对。
“而且，按我的设想，若是凝云仙子真能把这欢喜蛊种活，以欢喜蛊的能力，它肯定不会放任自己的宿主死去。很可能它会压制你体内的沉疴，为凝云仙子延续阳寿。你看，你为我种蛊，不仅为云海宗换来庇护，还能为你自己换一线生机，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不知凝云仙子意下如何呢？”
“……”洛凝嫣再次闭上眼睛，仿佛只是看着万死魔尊，就让她心里恶心得难受。
“……说得好听。恐怕到时候那蛊毒控制了我的身体，认的主却是你。命是延下去了，却只能乖乖听你的摆布。那还不如直接死掉来得痛快。你觉得我会甘心答应你的要求？”
她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点，冷得刺痛万死魔尊的耳朵。
万死魔尊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摇了摇头。
“唉，若是凝云仙子不答应呢，那也由得你。不过啊，这欢喜蛊是一件至宝，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上，我种肯定是要种的。既然凝云仙子不答应，那我就只能另寻一位纯水灵根的女子了。嘶……好像这云海宗里，纯水灵根的女子就还有一位吧？恐怕等凝云仙子羽化，我就得去她那里叨扰一下了。”
洛凝嫣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属于炼虚期的灵气波动从她身上爆散开。
“万死魔尊……你仔细你的舌头。”她顾不上心口的剧痛寒声道。
“嘘……”万死魔尊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畏惧之色，甚至眼睛里还露出一丝兴奋。
“别激动，凝云仙子。别激动。不要伤了你宝贵的身子。”他的嘴角渗透出微笑。
“比起那个渡劫期都没到的小丫头，自然还是凝云仙子的身子更适合种蛊。所以，只要凝云仙子愿意委身与我，那另外一个小仙子，我自然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那么，凝云仙子，你是从，还是不从呢？”
“……”洛凝嫣低眉，小脸煞白。她沉思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她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冷到极致的眸光。
“万死，我来猜猜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嗯？”万死魔尊嘴角的微笑稍稍僵了一下。
洛凝嫣没有看他，垂眼继续道：
“蛊毒一旦占领我的身体，我会活下去，但只能听你摆布。然后，你打算把我放回云海宗，继续当我的宗主，或者是以我为要挟，来操控我的接班人。无论如何，你都会利用我，把云海宗紧紧地攥在你的手上。对吧？”
万死魔尊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一些。他脸上僵着的笑容逐渐消失。
洛凝嫣抬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接着道：
“至于你说的庇护云海宗，你当然会庇护云海宗。因为到时后，云海宗会变成你的私有物。而庇护云海宗的方法很简单。我的大部分修为都会被欢喜蛊保留，你只需要把我放回来就行了。”
“到了那个时候，其它几个宗门确实不会来掠夺我云海宗。我云海宗的灵矿、灵脉都会落到你的手上。你不会让他们抢的。呵，你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种活欢喜蛊、得一个炼虚期的傀儡，还能白得一个云海宗，你这一手算盘打得可真是妙绝。你觉得我想不到？”
万死魔尊上扬的嘴角逐渐冷下来。洛凝嫣看着他的脸，知道她说中了。
“凝云仙子，你既然这么聪明，肯定也知道，我今天来这里，就没打算空手回去的。你，我一定会带走。区别不过是你乖乖和我走，或者是我强硬地带你走。你若选前者呢，我就会对你温柔一点；可你若是选后者呢……”
他没再说下去。黯淡的五色光芒闪烁。他身上的灵气波动强盛起来。
洛凝嫣依然低着头。她的身体不再发抖了。她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云海宗，大不了化整为零。那些山头虽然没有别的炼虚期，但如果各自为营，实力不比外面的小宗门弱。即使护不住灵脉灵矿，他们至少可以自保。
她担心的就只有洛满汐。
她相信万死魔尊的话。若是她死了，他真的会去找洛满汐的麻烦。
所以，如果她要死，她一定要在死之前把万死魔尊杀了。
灵气在她的经脉里缓缓游走。针扎一般的痛楚顷刻间从全身向她的大脑侵袭。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如果万死魔尊敢碰她，她舍命的一击会落在他的身上。而她自己恐怕会化作漫天血雾吧。想着那样的场景，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
生于天地间，散于天地间。也好。
只是，来不及道别了，有点遗憾。
而万死魔尊自然也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灵气波动。他眸间绿光闪烁。
“看来，凝云仙子是想选后者了？”声音森冷。
洛凝嫣没再说什么，只看着他，给他回了一个微笑。
那是满含嘲讽意味的微笑。仿佛在看一只肮脏丑陋又自命不凡的老鼠。
万死魔尊的眼睛里终于有怒意闪烁。他抬起手，抓向洛满汐的脖子。
可就在他出手前的一个瞬间。
另一只手突然出现，抓住了他的手指。
“我说，她两条路都不选。你要如何？”
一个年轻而低沉的男声从万死魔尊身后传来。声音森寒，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戳进他耳朵里。
万死魔尊绿色的眼睛瞬间瞪大。
他完全没有感知到身后有人出现。
身形一闪，万死魔尊已在数米开外。
洛凝嫣坐在床上。在她胸口蠕动着的湿冷触感突然消失。一阵熟悉的好闻气味随着气流拂过她的脸颊。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袭白衣的许安平挡在了她床前。他的身上，一袭白衣轻轻拂动。
许安平面色冰冷地看向万死魔尊。眼神看似平静，却隐隐透出一股锋利的气息。若真的往他眼睛深处看，甚至会产生一种双目被他眼神割伤的错觉。
那是杀气。深重到极致的杀气。
